柴屋点燃的“天火”
骆有云
金华山余脉蜿蜒起伏,一路逶迤而来,在浙江义乌西北16公里的夏沿境内逗留,衍生出一座伏龙山,山峦重叠,气象万千,山中有座千年古刹——圣寿寺。
白云悠悠,山花烂漫。宋濂、方孝孺、李鹤鸣等一批文人雅士慕名而来。名士风流,他们在山水间徘徊,说古论今,针砭时事,忧国忧民。兴之所至,他们寄情山水,自然少不了吟诗弄文,相互切磋。
山脚下有个偏僻的小山村,阡陌纵横,田畴绵延,演绎出一大片秀美的田园风光。村东水塘边那棵百年老樟树,几十年前虽然遭雷劈了一大半,但生命的意蕴总是生生不息,把蓊郁的葱绿写满枝头。脚下的水塘碧波荡漾,却有两个出水口:一边流向邻近的浦江县,一边流向义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分水塘”。据说,其村名就是缘此而来。
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庄,只因为一个生命的降临,一时间举世瞩目名闻遐迩:1891年1月18日,一位给中国的命运带来直接影响的人物——著名思想家、社会活动家、教育家、语言学家、《共产党宣言》首译者、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的陈望道就诞生在这个村子里。他原名“参一”,年长懂事之后,便自己改名为“陈望道”。
陈望道故居是一幢建于清宣统年间的庭院建筑。一进五开间,左右厢房各二间,开间前檐有天井,照墙上依稀可见四季花卉与渔樵耕读的壁画,蕴涵着农耕社会的一种精神寄托。离故居不远处,还有近年修复的柴屋,这是故居的一个文化坐标与历史符号。故居陈列着陈望道的生平事迹、照片和部分珍贵资料,供来访者参观瞻仰。
陈望道出生于富裕之家,他的父亲重视文化教育,陈望道后来回忆说:“从6岁起一直到16岁,就在村上的私塾里跟随张老先生攻读四书五经等传统书籍,并从人学习拳术。”父亲对他们兄妹的要求甚严,既督促他们发愤读书,又要他们在课余时参加一些田间劳动。
1915年初,陈望道怀着“实业救国”的理想,来到日本留学,在日本的四年半时间里,他以惊人的毅力,学完了法律、经济、物理、数学、哲学、文学等多门课程。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陈望道闻讯后毅然回国,在浙江第一师范学校当了一名国文教员。作为“四大金刚”之一的陈望道是“一师风潮”的中心人物,他更进一步地认识到改变社会制度的重要性。一个偶然的机会,使陈望道返回家乡,潜心翻译《共产党宣言》。
初春的分水塘,春寒料峭。在他出生的柴屋里,只放了两条板凳和一块铺板,既当书桌又当床,一灯如豆,陈望道夜以继日,首译了《共产党宣言》中文本。相传,陈望道有一次蘸着墨汁吃粽子,还说味道很甜。
这间简陋的柴屋,后来焚毁于一场大火,而他翻译的经典著作,却为中国革命“盗取”了“天火”。真理之光,穿越历史时空,照亮今天,穿越百年,仍可以听见真理的回响。
1920年8月,《共产党宣言》历经艰难,终于付梓出版。由于当时排印疏忽,封面上的《共产党宣言》被误印成了《共党产宣言》,成了中共党史一段有趣的小插曲。
《共产党宣言》像一颗火种,给追求真理的人们点亮了一盏心灯,给黑暗的旧中国送来黎明的曙光。1936年,毛泽东在陕北对美国记者斯诺说:“有三本书特别深地铭刻在我心中,建立起我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这三本书是:《共产党宣言》,陈望道译,这是用中文出版的第一本马克思主义的书……”毛泽东先后读宣言不下百遍,每读一次都有新的启发。
1956年元旦,毛泽东来到上海,点名要见陈望道。两位老人再次相见,回首往事感慨良多。在与毛泽东的亲切会谈中,他迫切要求回到党组织队伍。
时隔不久,陈望道即向上海市委提交了入党申请。1957年6月,陈望道终于又回到了党内,实现了他誓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的崇高愿望。说来话长,陈望道原本就是共产党“一大”代表,他当时因不满于陈独秀的“家长作风”,与之吵架后愤然退党,与共产党的“一大”会议失之交臂。一波三折,好事多磨,这才有了他后来再度申请入党的传奇故事。
1920年秋,陈望道受聘任教于复旦大学中文系。他积极参与早期的党建活动,传播马克思主义;后来他呕心沥血,又努力从事文化教育事业,终于在1932年出版了《修辞学发凡》。
1952年9月,陈望道接受任命,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后复旦大学的首任校长,教龄长达半个多世纪,执掌校长职位25年。他最多时兼任了二十多个社会和学术职务,同时还主持进行了中国文字改革、现代汉语规范化工作,担任了综合性辞书——《辞海》修订主编的职务,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
……
岁月如流,历史的脚步依然匆忙。
又是一年黄梅雨。今年初夏季节,我偕文友再次来到分水塘,瞻仰陈望道故居。在先生的画像前,我们凝视着他睿智的目光,仿佛有许多话题要与他交流交谈,地点当然就选择在他出生、后来翻译《共产党宣言》的小柴屋。
村头那棵老樟树在风雨中沧桑无语,分水塘的水流依然潺湲:一边流向邻近的浦江县,一边流向义乌……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流向苍茫浩瀚的大海!
——原载:2018年04月10日《义乌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