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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光:写诗如同照相——章伟林《刺蒺藜》序
作者:  发布时间:2018/01/16  已读:1153 次  文章来源:

写诗如同照相

——章伟林《刺蒺藜》序

 

谢昭光

 

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我正背着尼康D800专业单反数码相机在白堤上捕捉灵感,章伟林先生拨来手机,说他新诗集《刺蒺藜》终于脱稿,嘱我作序。

过了两天,他发来电子诗稿,阅后我感悟颇深。

在我看来,写诗如同照相,也要讲究立意、构图和驾驭生活的能力。伟林的诗,立意清新、构图灵巧、驾驭生活能力首屈一指;伟林的诗,有生活、有思想、有内涵、有深度,又有哲理思辨,显示诗人非凡的才华。

谢昭光与诗人章伟林先生合影 

(一)

我们说,摄影是一门艺术创作。

同样,诗歌也是一门艺术创作。它是指诗人在以客观现实生活为源泉、以主观思想为灵魂和以主观情感为动力,运用诗歌这一特定的“艺术造型手段”,艺术地、形象地表现客观世界存在的事物本质特征。

无论摄影或诗歌创作,两者都是一个复杂的、创造性的创作。

诗集《刺蒺藜》中的每首诗,均反映了诗人的这种创作意图和过程。

中国古代诗人就高度强调诗歌的“意”。

北宋史学家、诗人刘攽曰:“诗以意为主,文词次之,或意深义高,虽文词平易,自是奇作。”(刘攽:《中山诗话》)清代诗人袁枚作《续诗品》三十二首,第一首题目就是《崇意》,他以为:“意似主人,辞如奴婢,主弱奴强,呼之不至。穿贯无绳,散钱委地。开千枝花,一本所系。”

清代画家、诗人郑燮读了杜甫(少陵)的诗深有感慨:“作诗非难,命题为难。题高则诗高,题矮则诗矮,不可不慎也。少陵诗高绝千古,自不必言,即其命题,已早据百尺楼上矣。”这里的“命题”就是立意。

一首诗乃至一部诗集,是成功还是失败,能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和兴趣,并给人以启迪,以思辨,以美的享受,关键是“意”。

意,就是“主旨”,也叫“主题”或“主题思想”。

伟林先生的哲理诗或“一句诗”,都是从繁华纷杂的生活中截取一个画面凝炼成一个主题,而且寥寥数语,甚至几个字,却把客观世界存在的事物本质特征描绘得那样入微、逼真、优美、形象,富于想象力。

比如,《荷花》的主题就是“贞节”:

用自己的品性

在积满污泥的水中

立了块锃亮的贞节牌坊

 

《牙签》的主题就是“挑剔”:

这家伙

总喜欢挑剔

 

《伞》的主题就是“把柄”:

把柄被人捏在手里

只得为人遮风挡雨

 

这就是诗人章伟林的功力。

写诗就是要有生活,要勤于观察、善于观察和细致观察。一个诗人,如果不积极地去撷取生活,如果对生活没有敏锐的透视力,同样如果对生活没有深刻的感受力,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有这样鲜明的主题的好诗来。

 

(二)

读伟林先生的哲理诗,犹如欣赏一张张获世界金奖的艺术照片。

相机经过精确调焦后,在被摄主体的前后有一段为人眼所能接受的清晰范围,这个范围就叫“景深”。影响景深大小的因素主要是镜头光圈的大小、焦距的长短和被摄物距的远近。

许多优秀摄影艺术家,为了使自己拍摄的作品更富艺术感染力,无不在这景深上煞费苦心。在繁杂缤纷的被摄体面前,他们中有的将光圈缩得很小,以获取最大的景深;有的将光圈开至最大,以得到最小的景深;有的则取其中间值,以保证被摄体一部分清晰一部分虚化、模糊。

伟林先生在诗歌创作中虽不经意,却又灵活、出色地运用了“景深”。

举例如下:

地球(外八章)

真是胸怀博大呀

全世界的人踩在你身上

你也没有一句怨言

 

从摄影角度上说,伟林先生在这里用的是“小光圈”,把诗人的视角探向了最大的景深范围——地球,并使之画面全部清晰:全世界的人踩在你身上/你也没有一句怨言。

 

鹦鹉

这世道鸟类能说人话

而人却在说鬼话

 

这首诗,章伟林先生用的则是“大光圈”,为的是获得小的景深范围,使画面中除了主体,其余部分都处于镜头实焦之外,从而以虚托实,即以模糊的背景烘托清晰的主体——鹦鹉,给人以鲜明、突出的印象。

整首诗的艺术效果,如同一张“鹦鹉特写”照片,画面上被虚化了的四周显得十分干净,只有鹦鹉在“说人话”。

 

生来就是一身傲骨

长成却是节节骨气

 

在摄影创作中,还有一种与变焦镜头配合使用的景深手段,它往往能使画面产生“爆炸式”的艺术效果。也就是说,这张照片的主体画面是清晰的,而主体周围却“光芒四射”,给人以强烈的动感。

伟林先生的哲理诗,形象、直观,不抽象,如果从摄影艺术上说,他是一个富有摄影修养的诗人。在我的眼里,这首《笋》就是一个“爆炸式”画面,一个在事先取定了景深、瞬间突拉变焦镜头所产生的画面。

这个画面,原来的四周是一片陈杂繁乱的竹林地,中间有一颗正破土而出的“笋”;这个画面,周围一圈“爆化”,只有中央是清晰的;这个画面,主题突出,爆中取胜,出腐化奇,显示了笋的蓬勃生机和磅礴力量。

当然诗的立意是“骨气”。

 

(三)

章伟林的诗,有着独特的风格。

他不用柔曼的音调来倾诉个人的哀乐,也很少用热烈的呼喊来抒发对某些不良社会现象的愤懑,而是面对社会现实,以精心锤炼、饱和爱憎的诗句,抒写改革开放下中国劳动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讴歌祖国的繁荣昌盛、人民的和谐安康,以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有一位著名摄影艺术家说得好:

我们的“照相机只有一只眼睛——镜头,它只能记录可见世界的一角。摄影者有第二只眼睛,它能进行选择。艺术家则有第三只眼睛,它富有创造性的想象力。只有这第三只眼睛,才能透视人们的内心世界。

对诗人伟林先生来说,他无疑同时兼备了这三只眼睛:一只“看世界”,一只“选对象”,还有一只是发挥创造性的想象力,透视出人们的内心世界,写出可歌可泣的作品来。

章伟林的诗意境含蓄,特别是“一句诗”,结构“一”化而严谨,语言精练而朴实;虽不讲韵律,但形式多样,节奏鲜明;虽只短短几行字,但气势恢宏,文锋尖锐。

比如象棋,它是民间最普通不过的娱乐工具,可在诗人章伟林的笔下却成了另类“娱乐”。在《棋坛碎语》(十二则)中,车、马、炮、帅、相、士、兵卒、棋盘等都被拟人化了,并挖掘出哲理,给人以不同的视角和思索。

 

车上的将军啊

一旦成为光杆司令

你又能奈何得了什么

 

在设好的棋局里

你走的全是“邪”路

 

有垫背的架

你才能发得了威

 

不论怎么走

你的脚

总离不开那四亩地儿

 

兵卒

别轻视那不起眼的小卒

过了河连车都害怕

 

与摄影艺术作品一样,任何一首诗都有主观因素和客观因素:客观因素是指体现在诗中的生活现象。但诗人对客观世界中现实生活现象的理解、审美观,始终带有个人的“偏见与傲慢”,也就是诗人独具一格的个性。

诗歌创作中的主观因素,则是通过诗歌作品来反映诗人的情感、思想和感受,以及诗人才华的深度。

任何一门艺术原理是相通的。

以我一孔之见,伟林先生在诗的创作中自觉或不自觉地汲取了不少摄影元素,比如对标准、广角、鱼眼、长焦、微距等各种镜头的运用、对远景、全景、中景、近景和特写的取舍,还有对光线与色彩的使用要求等等,并贯穿整部诗集,成为辅助诗人思想、意念和情绪的聚焦。

这也许就是伟林先生写诗的秘诀或经验。

例如《良心》(外十一首):

一种血的颜色

能亮丽虚伪的嘴脸

 

这反映在画面上,肯定是一张被放大、被扭曲了的“虚伪的嘴脸”,而且面目狰狞,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一种血的颜色”。

毋须说,诗人用的是一个血腥的特写镜头,目的是提醒人们不要去追“腥”。

再如《人格》:

匍匐的灵魂一旦站立起来

世上又多了座不屈的山峰

 

这首诗的教育意义,就在于有志气、有傲骨。

它与中国古代“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侠骨忠肠、豪言壮语,有异曲同工之妙。你看,“匍匐的灵魂”,多让人鄙视、唾弃。紧接着,诗人笔锋一转,忽来神采之句:“一旦站立起来/世上又多了座不屈的山峰”。

于是乎,一幅江山万里图(全景)立即映入眼帘。

画面上近处主峰凸现,气势雄伟;远处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山峦连绵起伏,整个图景是一片初阳照万峰,给人有种自豪感。

又如《瀑布》:

当水的灵魂得到升华

一种不屈的精神

就傲立在峰壁

 

这是一个中景镜头的运用,恰到好处。

读了伟林的《瀑布》,使我立即想起李白《望庐山瀑布》的诗:“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今古两人都是以浪漫主义色彩的笔调来描绘瀑布,所不同是:

今人为泛指,写的是“水的灵魂”的“升华”、“不屈的精神”;古人特指庐山香炉峰,写香炉峰的美景、写瀑布的雄奇瑰丽,结句尤为出神入化:“疑是银河落九天”,把这首《望庐山瀑布》推向了高潮。

其实,瀑布包含着许多人生哲理。一九九八年八月,我也凑了几个汉字,排列了一首七绝,题为《观瀑有感》:“乱山深处径自来,勇往直前不复回。忽遇悬崖断无路,陡跌绝谷壮丽开。”从这个意义上说,“一种不屈的精神”,就是瀑布的“灵魂”。

末了,再举一首《蚕蛹》:

只有咬破躯壳

才会迎来崭新的生命

 

这当然是个特写镜头,那是一枚“茧”,寓意深刻。

成语“作茧自缚”众所周知,说的是蚕吐丝作茧,把自己包在了里面,比喻做了事结果反被围困。要想解围,迎接新生,“只有咬破躯壳”。

改革亦然,只有“咬破”旧的、不合理的“躯壳”,“才会迎来崭新的生命”,才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

章伟林先生是一位天资聪颖加勤奋的诗人。

从一九七二年发表诗作以来,他已结集出版过三部诗集:《哲理花束》、《爱的思索》和《花间挑刺集》。《刺蒺藜》是第四部诗集了。纵读四部诗集,我感受他一部比一部写得好、一部比一部精炼隽永,力透纸背。

写好序时,恰逢杭州六和塔修葺一新,重对游客开放。

我挎起相机直奔钱塘江畔而去。

登上六和塔,穷目江天,船踪帆影,浮想联翩。忽闻唐代诗人王之涣的五绝诗《登鹳雀楼》从云端传来:“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不过,眼前即景是钱塘江而非黄河,是六和塔而非雀鹳楼。

愿伟林的“诗集”,像登六和塔一样,步步向上,不断出新。

 

 

2014413日于杭州西子湖畔

 

——来源:谢昭光老师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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