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一词，应该算是我们日常生活中应用最为频繁的词组之一，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工农商学，似乎许多人都把它挂在嘴边。而一旦被问到，究竟什么才是“文化”？这个词的确切定义究竟是什么？我们仿佛都会一下子集体失语。一些哲学家、社会学家、人类学家、历史学家和语言学家，一直试着从某一角度来界定文化的概念，对文化予以定义。这样的专家学者不在少数，最为著名的是英国人类学家泰勒，他在《原始文化》“关于文化的科学”一章中说：“文化或文明，就其广泛的民族学意义来讲，是一个复合整体，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习俗以及作为一个社会成员的人所习得的其他一切能力和习惯。”另一个影响更为广泛的，是我们的《现代汉语词典》对文化作出的定义：人类在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特指精神财富，如文学、艺术、教育、科学等。
当然，对文化的这些定义很多人有着不同的意见，并纷纷提出自己的观点，据称，目前已经拥有了大约二百多种的文化定义。但在这些众说纷纭当中，我们也并没有找到令人信服和满意的定义。也许，这也正是文化的魅力所在。
文化是一个非常广泛的概念，给它下一个严格和精确的定义确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然而，社会在发展，人类在进步，当我们把经济发展的目光，由消耗能源、破坏环境而转移并着眼到各种各样的文化资源时，我们进入到了一个以“文化”作为“原材料”的行业迅速崛起新时代。文化产品、文化产业、文化创意产业、旅游文化等一系列与文化相关的产业迅速崛起，并逐渐在国民经济中占据着越来越重要的位置。在这样的一个时代背景下，对文化两个字的解释、或者说概念、定义，就必然会逐步进入实质性的研究和界定上来。我们不能再对文化的定义熟视无睹，甚至避开不谈，而是应当正视并解决这一问题，让其为社会发展服务，与时代与时俱进。
因此，笔者在这里也抛砖引玉，对文化的定义问题进行一下探讨，试着给出自己对文化的定义。
一、现有的文化定义常见的三个问题
1、以偏概全。这种现象最为常见，不少专家学者因为所从事的领域不同，而或多或少地受到本领域的限制，往往试图从各自学科的角度来界定文化的概念，这样就容易出现以偏概全的现象，从而很难涵盖文化的全部内涵和外延。
2、罗列概念。如泰勒的“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习俗以及作为一个社会成员的人所习得的其他一切能力和习惯”，就是采用的一种罗列的方法。实际上，这样同样难以把所有属于文化的内容全部罗列出来。
3、模糊界限。如，最为常见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一说。这种定义用一个“总和”来为文化划定了范围，看上去确实是应该达到“无所不包”了。然而，显而易见的是，这种说法并没有将属于“文化”自己的特点体现出来，读者看上去，只能是一个模糊的、笼统的概念。
二、文化的四大内在属性和四大外在表现特点
为了更好地找到文化的定义，笔者认为应当首先从文化是如何产生的这一源头问题上来入手，从而找到文化的内在属性和外在特点。文化的范围十分广泛，涉及到我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如“饮食文化”“建筑文化”“服饰文化”等。窥一斑而知全豹，我们可以从一个与大家生活息息相关的点上来分析，以“服饰文化”为例。
文化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在漫长的人类进化史中，一点一滴地形成并发展的。试想，在人类尚未进化，赤身裸体的时代，是谈不上任何“服饰文化”的。但随着人类的不断进化，或是为了抵御风寒，或是为了遮住最初的羞涩，人类把树叶，或者动物的皮毛穿在了身上。于是，真正意义上的服饰文化产生了。在此之前，树叶、皮毛都是原本就在自然界中存在的东西，但它们却不能称之为一种“文化”，只有人类把它们穿在了身上，才产生了所谓的“服饰文化”。
再后来，随着人类社会的不断进步和发展，人类对服饰的要求便不再仅仅局限于“御寒”和“遮羞”上，而是更多地把服饰的功用转移到了“审美”、“欣赏”上。他们开始在自己的衣服上添加各种各样的花纹、饰品，并不断修改衣服的材料、款式等等。“服饰文化”就这样从无到有，一步一步地产生并发展起来。
在服饰文化产生并发展的过程中，还有一些非常重要的因素：首先，任何一个人对服饰的认识并不是生来就有的，而是必须通过后天的学习，通过与别人的交流，在掌握前人创造的服饰文化的基础上，再经过自己的思维创造，不断地对服饰文化进行丰富。而且，这种对服饰文化的创造是与他所处的社会环境、时代背景息息相关的。这就是所谓的“服饰文化”产生和发展的过程。
因此，通过对文化产生和发展过程的分析，笔者认为，文化具有以下四大内在属性：
1、社会性。这是文化最为基础的属性。文化是一种社会现象，它伴随着人类的形成而产生，是人类长期创造形成的产物。在这里我们举一个小小的例子：同样是使用工具猎取食物，人类使用木棒就是一种文化，而黑猩猩用树枝引诱蚂蚁，而不能称之为文化。文化，一定是和“人类”紧密地捆绑在一起而不可分割的。
2、学习性。文化必须通过后天学习而获得，这也是由文化的社会性所决定的。人不可能生而知之，假如将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放在一个完全孤立与人类社会的环境中成长（如很多地方出现的“狼孩”等现象），那么他必然与动物无异，导致社会性的缺失，这时就谈不上任何文化。
3、交流性。还是由于社会性的原因，文化不是一个可以独立存在的事物，它必须有载体，而它的载体就是人类。它通过人类创造的交流符号，如语言、文字、图画、符号等，得以学习、交流和传承。
4、共有性。依然是社会性在发生作用，文化不可能单独地存在于一个载体之中，即单一的某一个人身上，学习性和交流性使得文化必须是由两个个体（人类），以上（包括两个）的载体共同持有的。这一特点仍然可以用“狼孩”的例子作为佐证。
正是由于世界上事物的复杂多变、社会背景的不同、个人潜质的差异、交流过程的局限等等原因，造成文化在外在表现形式上的极大丰富，主要可以概括为以下四个外在表现特点：
1.多样性（多元化）。这是由于世界上事物的多样性和复杂性造成的，因为事物的多样性和复杂性，而造成了人类在表述上的多样性和复杂性。
2. 差异性。因为每个人对事物的认识和表达存在着差异性，所以同一种文化本身也存在着差异性。如服饰文化，不同的审美观，就有不同的服装，不同的审美，就有不同的音乐，不同的知识就有不同的享受。
3.局限性。任何事物的不同规律和事物不断向前发展，就决定了表达的不完整和表达的永不停止。任何一个人对一切事物的认识也有局限性。不同地区，不同时段事物的表现形式也有不同，也决定了局限性。
4.阶级性。不同身份、阶层的人，可以对一切事物产生不同的立场。
三、根据文化的四大内在属性及四大外在表现特点对文化进行定义
通过上述对文化属性的分析，笔者对文化作出了一个自己的定义：“文化是人类对一切事物的表达。”
下面，我们对定义中的几个关键词进行一一解析：
1、“人类”：这一关键词强调了文化的社会性，文化是人类创造，并与人类紧密相连而不可分割的。
2、“一切事物”：它包括人类所能感知、认识、改造的所有事物以及人类自身，是人类行为作用的对象，也可以概括为“人类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
3、“表达”：意思包括“表述”和“达成”，强调了文化的学习性、交流性和共有性。人类创造的语言、文字、图画、符号、视频、手势、仪式及一切物质成果等等，都是人类对某一事物认识表述和目的达成。
四、这一定义对文化的其他相关问题给出较为合理的解释。
1、文化的“广义”和“狭义”之分。
由于分类的标准不同，文化的分类各种各样，五花八门，其中最为常见的就是常见的“狭义文化”和“广义文化”之分。“文化是人类对一切事物的表达”，表达包含着“表述和达成”两层意思，在这里，“表述”涵盖了“狭义的文化”的特点，而“达成”则涵盖了“广义的文化”的特点。
狭义的文化指人类思维创造的意识形态成果，如哲学、宗教、文学、艺术等。狭义的文化倾向于人类的思维活动，以精神享受和精神生活为主要目的。广义的文化则同时包含了人类改造的自然物质的成果，也就是物质文化，而物质文化其实就是实体文化或者说实物文化，是指人类对自然事物进行改造和加工而产生的各种器物的、技术的、实体的事物，如建筑、服饰、饮食、交通工具等。广义的文化倾向于人类的行为成果，以物质生活和生存实用为主要目的。狭义文化与广义文化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二者是对立统一的，它们相互影响，相互制约，相互促进。广义的文化是狭义的文化产生的基础，而狭义的文化对广义的文化也产生着巨大的影响，有时候，我们无法把它们完全地割裂开来。
还是以服饰文化为例，我们通过一个表格来认识一下狭义的文化与广义的文化之间的关系：
与服饰有关的文化一览表
| 相关内容 | 是否实体 | 产生目的 | 产生过程 | 表现方法（表述或达成） | 狭义或者广义 |
| 制作衣服的材料 | 是 | 保暖、耐磨、舒适等 | 人类从自然界中寻找和制造 | 达成 | 广义的文化 |
| 制作衣服的工具 | 是 | 制作衣服， | 人类从自然界中寻找和制造 | 达成 | 广义的文化 |
| 制作衣服的技术（过程） | 否 | 制作衣服 | 人类运用思维创造、积累和学习 | 表述 | 狭义的文化 |
| 衣服的款式 | 否 | 美观 | 人类运用思维创造、积累和学习 | 表述 | 狭义的文化 |
| 衣服的颜色以及其他的图案等 | 否 | 美观 | 人类运用思维创造、积累和学习 | 表述 | 狭义的文化 |
2、文化的“先进”与“落后”之分
“文化是人类对一切事物的表达。”因此，文化本身是一个十分中性的词，不带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和对错褒贬。那么，人们常说的“先进的文化”、“落后的文化”，或者“正确的文化”“错误的文化”这些又是如何出现，根据什么来分别的呢？
这是因为，每个人的生活环境不同、资质天赋不同、受教育的背景不同等各种原因，这使得每个人在对这个世界上的事物进行表达的时候，也必然有着巨大的差异性，如表达的角度、深度、广度、准确性、丰富性等各个方面千差万别。有的人对这种事物比较熟悉，而有的人对那种事物有着非常深刻的表达。同样一种事物，每个人又可以站在各个角度去表达，可以是你我他，也可以正反面，而表达的程度可以是一般地粗浅的深刻的表达，也可以是单一的局部的，系统的，全面的表达。因此，这就对文化出现的千姿百态、千差万别的差异性给予了合理的解释。
根据我们对文化做出的定义和对文化的内、外在属性特点的分析，我们可以这样来对文化的先进性和落后性予以解释：
广义上的文化：人类对事物的表达符合事物客观发展规律的文化，就是先进的、正确的文化；反之，不符合事物客观发展规律的文化，就是落后的、错误的文化。
狭义上的文化：人类对事物的表达符合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文化，就是先进的、正确的文化，反之，不符合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文化，就是落后的、错误的文化。
3、根据文化的多样性和多元化的特点，对文化进行类型区别和划分。
在文化定义中，还有一种与此密切相关的现象，就是，如“地域文化”“旅游文化”“汽车文化”等。而我们这一定义恰恰会很简洁明了地对这些进行了划分的“类型文化”进行解释。
如：地域文化，我们可以概述为：“人类之间对某一地域内的一切事物的表达。”
4、其他相关名词的解释。另外，这一定义还可以对所谓“文化程度”、“文化水平”、“文化现象”等其他常见说法的解释。如：
“文化程度”：我们可以概述为：“某一人对某种文化的表达的程度，包括准确度、丰富度等等。”
“文化现象”：我们可以概述为：“社会各界对某一人或某一事件进行集体关注和表达的现象。”
“文化活动”：我们可以概述为：“某一群体集中对某一事物进行表达的活动。”
“文化价值”：我们可以概述为：“某一事物具有人类对其进行相关表达的价值。”等等。
文化的定义，恐怕永远没有定论，尽管各有说法，而且也各有道理，笔者认为，所谓的定义，一定要言简意赅，用最少的字数来表达最丰富的内容，做到语言凝练、准确，读后令人印象深刻，仔细琢磨，又令人回味无穷，并能对实践有所帮助。
对文化进行定义，重在应用。十七届六中全会提出：当今世界正处在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文化在综合国力竞争中的地位和作用更加凸显，维护国家文化安全任务更加艰巨，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要求更加紧迫。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是中华民族复兴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华民族全面复兴的标志。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若只有经济的发展而没有文化的发展，是不全面的。只有精神文化和经济、政治、社会等各方面同步发展，才能真正实现繁荣昌盛。而且，文化的发展也能够反过来进一步推动经济的发展。在当今大力发展文化产业的时代背景下，文化也从抽象的词演变成了可以用于社会经济发展用之不尽，不断重复使用的宝贵资源。我曾经在山东大学的文化产业前沿讲座的讲课中，提出文化产业的最高境界是使人类社会所有商品无不包含文化价值，正是基于这一了解文化、弘扬文化、为我所用的目的。在对文化作出定义之后，如何更好地了解、挖掘、利用好各种文化资源，让文化成为发展国民经济的强大推动力，同样是一个有着深远历史意义的重大课题。
何京月
2011年11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