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佛堂
王卫平
因佛缘而名,享誉“千年商埠、百年古镇、佛教圣地”的佛堂,它还是第三批中国历史文化古镇。
这一切,应归功于她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全镇拥有非物质文化遗产十八大类、千余个项目,其中传统技艺“木活字印刷术”、民间信仰“抬阁跷”、民间文学“傅大士传说”、传统技艺“百子灯”等最具特色;古镇古迹处处,留耕堂、节孝石牌坊、毛家大院、吴棋记民居和十八间、植槐堂等等,无不闪耀着迷人的神采。
走过路过,不能错过。佛堂,就像是一本爱不释手的连环画,美不胜收。而我们探究的目光,不妨从一点一滴中去发现,用心去细细地品味那用悠久酿就的醇香。
老街印象
来到佛堂,不能不逛老街。来过不知道多少趟,我竟不晓得它到底有多少长。
有人说,单纯的老街,就是从新市基到老市基一段,不过500多米。老街也叫直街。这是一条有着300多年历史的商贸老街。
如果从“新市基”踏入古街道,一棵550多年树龄的古樟树好似它们之间的分界标杆。“新市基”这边是车来车往,人声鼎沸,而一抬脚迈进老街,浮躁马上平静了下来。
老街,看上去很老式,感觉却格外新鲜。整个老街店面鳞次栉比,两旁的房屋基本上是木结构二层楼,下店上居,以清末民初时期建造居多。老房子上的牛腿、窗棂和砖雕石刻,精工细作,美轮美奂。“店前搭棚子,棚下摆摊子,摊前放篮子,篮前跑车子。”据说,这就是老街当年的繁华景象。史料记载,直至解放前,佛堂镇经营茶馆、酒馆、钱庄、当店和百货的商贾就有400余家。而商号通常以“丰、盛、隆、裕、昌”等吉字命名 。
信步老街,那些老商埠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别有一番滋味。随处可见的木排门、老柜台,还有瑞泰祥、寿春堂等老商号,总是给人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老式剃头店、铝皮铁店、竹木器店以及摆满彩色花生、布鞋、手织彩带、烛台、铜火熜等的利事店,历历在目。看一看,摸一摸,有久别重逢的亲切。
老街上的吃喝玩乐,“老”有所乐。新华剧院,至今仍是佛堂老街上最鲜明的文化地标。剧院内摆放着上世纪八十年代常见的四方桌椅。来得巧,赶上了一场“唧嘭、唧嘭、唧唧嘭”的道情演出,呷着茶赏赏曲,说不出的休闲惬意。在老街上,几家坚持纯手工制作的百年老店,生意兴隆。又甜又黏的麦芽糖,叫着怪怪的猫耳朵、回回糕,外表金黄、松软适口鸡蛋糕,还有放在嘴巴里顷刻即会融化的“六分饼”,都是最解馋不过的点心,也是市场上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了。
“十月十”是佛堂已有80多年历史的传统庙会。以前,我曾不止一次置身于物资交流的老街上。那喧嚣和熙熙攘攘,热闹且兴旺。升格后的民俗文化节,到老街走一走,感觉充实,祥和又有味道。
其实,老街不止是一段路,条条段段约有2000米。有一首民谚将佛堂老街介绍地清清楚楚:“镇里直街南北向,上中下街分三段,东街西街各一旁;新码头、盐埠头、浮桥头、市基口,四条横街朝江走;新市基、老市基,各有香樟当帐伞,一南一北站两端。”
闲步小巷弄堂,你可以感受到无处不在的自在和安谧。不管你脚踩在哪一条小巷的鹅卵石上,当你眯着眼,双手抚摸那老宅褪色的门楣时,仿佛暗香袭来,令人心神一阵阵地摇曳。如果说,老街是古镇灵动的灵魂,那么,陈迹于村落中的古民居,处处有故事,幢幢有情节,更是古镇的核心。
吴棋记民居是一定要去的一个地方。1935年,它由佛堂富绅吴茂棋所建,是当时佛堂境内最高的建筑,1941年受过战火的洗礼。入内,它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像是见到了端坐家中的大家闺秀,恬静而大方。大量的木雕构件,纹饰精美,雕刻细腻且题材丰富。作为浙江省第六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名至实归。
老街,最适宜踱步。随着足跟的落地,每次都可能是对往昔的点击。而走着走着,又不知不觉地回到了老街。不久前,三个进了不惑之年的义乌老男人,在这古朴的老街上找到了他们的“诗和远方”。远方的诗?这样想着,我又忘记了自己到底走了多少路…….
古商埠念想
明清时期,古商埠凭着“小兰溪”之誉,即已名闻江浙闽赣皖等地。当年,江面上的船只“泊岸如蚁附“,最多时有500艘以上…..
时过境迁,但古镇的江、桥、商埠还是一幅图画。每每站在江边的码头上,一幕幕儿时的景象,又在我的脑海里翻动……
在我们还穿开裆裤的孩提时代,我的家门前是一条用两根粗大的铁链锁压着一排松木舟的浮桥,据老人们讲,这就是万善桥。它是义乌江西北岸群众进入古镇的唯一通道。这座桥分为两部分,沿古镇码头有江水的部分为松木舟架起的浮桥,沿江西岸约四十米的沙滩地段为井字型木架桥。相传很早以前贾商匠人、文人骚客云集佛堂古镇,只靠一个丁家渡,两岸交往很不方便。金华府傅村有一个姓杨的员外,将女儿许配给古镇李宅的李公子,苦于江水滔滔,来往不便,而此时佛堂两岸人士也正在筹建浮桥,众人拾柴火焰高,船造好了,桥架好了,缺少的是两条铁索以镇浮梁,杨员外得知此事,慷慨解囊,锻造了两条各长百余米的铁索,此桥建成后就取名“万善桥”。后人有诗赞曰:
桥浮佛镇贯长空,两岸云衢道自通。
一带松舟横水面,千寻铁索锁江中。
波澜滚滚浮轻鷁,洪浪滔滔落彩虹。
何用乘车争利涉,万民千载渡西东。
万善桥就这样寒来暑往,迎送着两岸百姓,度过了一百多个春秋。
在我的印象中,儿时的义乌江在沽水期,万善桥静静的荡漾在碧波里,走在上面,就会咯吱咯吱的响,晃荡晃荡的摇。我们一群“麻头鬼”,在夏日里,一有兴致就到桥上赛跑,谁跑的最快到达桥的终点,就由后面几位,用捡桃核、蝉壳换来的钱到桥头的凉粉摊请客。那凉粉地道的好喝,甜口、凉爽。那船的下面是一江的碧波,清澈见底,鱼儿在水底自由的游弋,金黄的细沙象绸绒一般铺在水底,我们精赤着身子,几乎每天都在江里洗几次澡。我们踏着那软滑的细沙,打“水战”打得不亦乐乎。
江的西岸,是一片沙滩。造船工们光着被太阳晒得紫铜色膀子,或一上一下地拉着长锯在解木;或叮咚叮咚的敲打着桐油泥,把一条条船缝拼接敲打的无一丝漏痕。沙滩的边缘,是一块绿碧碧的地毯似的草地,羊儿、牛儿悠闲的在草地上吃,不时抬起头来看看远方。
在汛期,每逢义乌江发大水,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听到王老伯大喊“透浮桥喽。”大家就知道,一定是义乌江水超过一定的水位警戒线了。 他手起斧下,“咣当”一声,把压在松木舟上的铁链木栓敲掉,然后木船就会一字儿随着滚滚洪涛向江岸西侧荡开去。当洪水消退到缆铁索的石柱下三级石阶后,由王老伯号召沿街各家店铺派出伙计,将泊靠在西岸的一带松舟,撑浮桥船归原位,重新在铁索上套上木栓。挂浮桥时,众人手持竹蒿使力,一排木舟逆流缓缓而上,其雄姿总是吸引着两岸百姓观看。
“一江春水向东流。”而古镇的江源却是自磐安流径东阳、义乌,与南江汇合过佛堂向西而去,形成了一江春水向西流的景观。如果摆一张桌,放几条凳,沏一壶茶,于此会友,看夕阳西下,听渔舟唱晚,那是何等优美的情景啊。
美好的东西总是值得留恋的。古镇商埠农耕时代的那一片喧嚣,那一江澄明,那一片美景,那一份生活,已永远烙在我的心底里了。而义乌江边的九个古商埠码头恢复工程,又把我的心激动地热乎乎 的……
古民居苑小记
我特别喜欢雨中的古民居苑,一幢幢古民居,层叠生动,翘角清奇。由一个个轮廓勾勒出的景色,就像是一幅淋漓酣畅的水墨画,恬淡而秀丽。古宅之美,眼花缭乱。而外行的我,不过是走马看花。
早就听说,入迁古民居苑的古建筑要求极高,甚至有人说,即使是拆下来的墙砖,每一块都是标了序号,要原封不动的砌回去。果真与否,我未曾探究。据了解,基于打造中国最大古民居基地的要求,获准入迁的古民宅、官厅、祠堂,其条件确实响当当、杠杠的:一是原汁原味、原尺寸;二是风貌修复按原风格;三是内厅设置布局不允许有太大改变;四是有人文历史价值的古物需要配套。所以,它们都具有明显的风格流派和独特风貌。
由于古民居苑尚在建设中,大部分都是“铁将军”守门。因此目前,游客以在房前屋后转悠为主。其实,古民居的“外表”已足够让人惊艳了。
古民居苑,基本上是徽派建筑,黑瓦白墙,古色古香。有无来自浙江、江苏或山西的古民居,我懵懂不知。代表徽派民居建筑风格的“三绝(民居、祠堂、牌坊)”和“三雕(木雕、石雕、砖雕)”,在此虽说是冰山一角,但也得到了淋漓尽致地呈现。老宅大小不同,大的有上千平米,勘称“豪宅”,小则一两百平米,亦显阔气。这些房子,大多建于明清时期,有数百年历史。
一路走去,处处是景,步步入画。
有几家正在打理卫生或修葺的,得便进去有所浏览。徽派民居中特别经济实用的是“凹”字型的三合院。“口”字型的四合院不仅端庄还蛮有意思,它是以天井为中心形成的内向合院,俗称“四水归堂”。雨一下,首先就是“肥水不流外田”,可见主人是多么的心思缜密、精明能干。
我特别喜欢进士第、郭府、詹庐和李宅等十几幢民居。门面看起来都有点派头,真想叩门进去,一探究竟。
进士第乍一看,除了“进士第”三字显贵,门面并不见得特别大气。可等我把门面上的砖雕看遍了,忍不住感叹:“进士不愧是上了皇考的,牛!”图案上的花草、鸟兽、人物千姿百态。黄门宣诏,皇恩浩荡;大象相伴,有靠山,前程远大;鲤跃龙舞、喜上眉(梅)梢、三羊(阳)开泰以及岁岁(穗)平(花瓶)等等,可谓是“吉祥库”平面图,寓意大全啊。
詹庐在进士第一侧。詹家是五进四合院,庭院深深,高大的围墙显得神秘莫测;门前有一左一右的圆形抱鼓石、石柱和石狮;门罩上的雕梁画栋,麒麟活现,花纹似水流云……
说一千,道一万。这里的每一幢古宅都是一个故事,每一栋民居都有待解的迷。这里的高墙、窗棂和门楣上的字匾都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错落有致的马头墙,再搭以高翘的屋脊,和谐醒目,造型甚美。高墙防火、防盗的两大功能很是中用。
窗棂,古民居传情的眼睛。不管采用木、石、瓦中的任何一种材质,无论是卵形、菱形、卐字型还是圆形,普通的清爽、简约。讲究的则赋予人物、花草或鸟虫,雕工细腻,栩栩如生。最令我惊讶的是,形形式式的窗棂,各家每户都有,彼此竟无一雷同。
说起门楣上的字匾,大概是一米见长、半米宽的砖雕,寥寥四字却意味深长。它们多为户主的应景之作,有寄托,也有身份的体现,还蕴藏着深沉的民俗文化底蕴。譬如“宏基守业”,其下“郭府”两字虽已斑驳模糊,但“宏基”两字,口气不小,说明其家庭背景绝对是高门大户,不可小觑;再说“内翰遗芬”。在清代,内翰即内阁中书,为文官,负责翻译﹑缮写等。官阶从七品,享受副处级待遇;“奎壁增辉”和“元凯遗风”则有着文苑贤士的风范,还有“厚德载物”“尚德恒辉”以及“德显聚辉”等等,在记录流年岁月印记的同时,也传达了优良品德代代不息的强烈意愿。
目前,一些徽派庭院已迫不接待地融入了休闲业态,如陶然居、永和堂足浴和龙缘饭庄等,人文气息逐渐透露。“再过几年,等博物馆、纪念馆和展览厅建起来,又有电影来这里拍摄。那时,闲来逛逛,大家就很舒服了。”一位户主与游客交谈时如是充满希冀地说。
中国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的倡导者冯骥才说,保住古村就是保住了乡愁。古村落不只是一种生活的需求,也是文化的需求,文化的价值。无疑,古民居苑承载着前世今生,数百年的牵挂,绵绵不绝。临别时,我看了又看。心想,假以时日,这面古镇新蓝图中树立的旗帜,在“清商埠图”上空猎猎飘扬,吸引八方来客,应为时不远……
《古商埠念想》根据王春平先生提供的《古商埠之忆》稍作改动
而成,感谢王春平先生提供了佛堂古商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