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读书·思考·写作
——与少年朋友稠南论剑
○ 徐 敢
行 走
自古至今,人们常引用这句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把读书摆在第一位,我也一样,直到活了一甲子后才得以把它倒过来,觉得对写作者来说,行(实践,亲历亲为)、走(游历)比读书更重要。
自然,我说的行走,绝不仅仅指旅游、走路,内容要更广泛深邃一些,它至少包括:行遍天下,读遍天下,体察社会,体察人生,在行、读、体察的过程中获得书本上没有的知识学问,发现人见之未见的事物和哲理,放飞想象,积聚情感,捕捉素材等等内容。在行、读、体察的过程中,开掘一泓清洌洌的文学之泉。这或许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功夫在诗外"、“世事洞明皆学问”吧!
除了强调“行走”的重要性外,我还得说一说“行走”的方法。行走,深入实际、深入生活,除了带脑袋和行囊外,自然还得带几个本子和笔,力求走到哪儿写到哪儿,随走随记,随想随记。如果能带上笔记本电脑,那就更方便了。这是游记写作者的基本功,我想从事其它门类文学写作的人也概莫能外。即便拥有网络、譬如能很轻易地通过网络了解旗帜云的形态和形成原理,但也仍难以替代耳闻目睹“旗帜"迎风舒展,气象万千时产生的澎湃情感和无穷想象。只有那些天才作家、神童作家、美女作家或许是例外。
我曾读到这样一行字:作家永远在路上。指的当然是另一种行走,心的行走,胸中自有雄兵百万式的行走,我也同样喜欢这样的行走。
读 书
我反反复复地与我一路同行的文朋诗友强调行走的重要性,并不是试图削弱读书在写作中所起的关键作用。写作者读书的多寡、好坏、深浅无疑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作品的广度与深度。“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杜甫千年前就用诗的语言准确无误地说透了读书与写作的辩证关系。
我反对的只是买书而不读书,藏书而不读书,或者仅为读书(装点门面)而读书,读死书、死读书、书读死。我有个朋友就因为跌进这个陷阱而永远走不出戴望舒的丁香雨巷,在发表了二、三篇作品后就难以为继而未能在文学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在我能写几篇文章后,时有青少年朋友怀着好奇心问我:老师,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读书多吗?我常常因为害怕说不清楚误人子弟而惴惴不安。他们不知道,我上的是高尔基社会大学,1959年小学毕业后,只念了一年农中就进入社会了。尽管未能完成系统的正规的学业,但这并没妨碍我继续发奋读书,况且,我的母校——佛堂镇中心小学,是一所世界一流的小学,至少在我心目中,她是一所杰出的独一无二的小学。
我的母校——佛堂镇中心小学(原名稠南小学)那时有上千学生,一进门,你就能看到一块特大的屏风,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努力学习,学习做新中国的主人。学校成口字形,大天井南面是教师办公室,其他东、西、北面是教室,一下课,团团围绕着的大天井就成了同学们的怡园,放纸飞机的放纸飞机,踢踺的踢踺,跳绳的跳绳,开心得不得了。每逢六一、国庆等重大节日,学校里更是热闹非凡,唱歌的唱歌,演节目的演节目。六甲、六乙教室在大天井的东面,教室外墙上分别悬着中国地图、世界地图,我常常对着地图出神,或者跟同学们一道指着地图说三道四。那时的课余生活的确丰富多彩,班有壁报,校有玻璃橱窗、黑板报和油印小报,这些都是同学们发表作品的园地。我的处女作诗歌《挑矿》就发表在这上面,成为我选择志愿确定人生走向的第一支路标。学校还在期末成立了许多兴趣小组:阅读兴趣小组、音乐兴趣小组、航模兴趣小组……丰富了同学们的课外活动。老师自然是这些兴趣小组的召集人和指导师,没日没夜地无偿辅导我们,让我们学这学那,教我们做这做那。廖玉新、余配元、徐有甫、王光煜等老师都先后担任过我们的班主任,回想起来,他们都是一些最值得我们尊敬的老师:母校的教师队伍,是个异常优秀的集体。总之,没有母校营造的成才氛围、理想和兴趣教育,没有母校赐予我的这一段汉语教育,就没有我的笔墨生涯,就没有人格健全的我。就我的人生经验来说,小学教育是初、高、中教育中最重要的教育。当我第一次走上讲台与热爱文学的青少年朋友切磋技艺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兴趣是文学写作的第一位老师,小学就是这位老师的摇篮。
母校给予我最重要的另一点是,让我爱上了无休止的阅读。“热爱书吧!它是知识的源泉。”成了我的座右铭。可以说爱书、读书是我生命最重要的成份。临小学毕业时,我就已读完当时凡能找到的侠义小说和《红楼梦》《三国演义》等古典文学书籍以及中国、苏联现当代战争小说,约几百册。后来,无论当工人、农民、医生,还是当文学编辑,亘古不变的一项生活内容就是买书读书。跟一般写作者一样,先是广泛地阅读,然后在泛读的基础上把目光紧紧盯在少数几部书上,细读、精读,现在,因要抓紧时间写点东西,加上精力不济,就只能盯住若干篇什了,但有时碰上好书,仍会日夜兼程一口气读完。书的感染力,正如冯骥才先生所言:“书里夹着许多有生命的人,只要你打开书,他们全都能站起来。”
我一向认为,书无名著不名著、经典不经典之分,他人眼里的名著、经典不一定就是你的名著、经典。只有你自己喜欢读的书,才是你的名著,你的经典。不然,不喜欢,咬着牙、挺着脖子硬读,勉强读完难以消化吸收,再名著再经典又有何用,还不照样是废纸一堆。所以,你的眼睛才是你择书的唯一标准,而不是书评或他人介绍,书评或他人介绍往往靠不住。
迄今难以释怀的还是不能上高中上大学,上世纪八十年代,我靠自学考上了上海医科大学健康教育系,却又因为该专业停办而最终只能望洋兴叹。2001年春,我就读于鲁迅文学院作家班,可时间又那么短。老舍先生说学好一门外语就添了一双眼睛,近年来,我常常为自己缺少这样一双眼睛难以阅读英文原版书而愧悔。作家至少需要掌握文、史、哲、天、地、人等诸多学问,至少要懂得一点天文、地理、音乐、绘画、书法,甚至军事,而我离作家的距离是多么遥远。同时,这也促使我多读些文学之外的书,借以开阔眼界、增加知识、培养灵感。
思 考
杨文丰说:“欲写散文,必先学会思索。散文之境界,全赖深刻的思考出之。”写小说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写诗歌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我曾向林非先生讨教如何写好散文,林非先生回赠给我8个字:冥思苦想,千锤百炼。我理解,8个字可以切割为两个阶段,“冥思苦想”主要是指创作前的准备, “千锤百炼”主要指作品大致完成后必须要经过的最后一道程序。两者结合是写出好作品的必须遵循的路径。
总之,思考是行走、读书通向作品目的地的桥梁。没有到过岳阳楼的范仲淹写出名传千古的《岳阳楼记》,没有到过漓江的韩愈写出“江作青罗带,水如碧玉簪”的千古名句,艾青写出《火把节》,都是行走(有过相同经历和体悟)、读书(阅读过相关资料或有类似的阅读经验)、思考(想象)共同作用结出的果实。所有在行走、读书中的所得,只有经过思考才能化为有益的写作养料。没有思考,行走、读书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和理由,更不可能摘去作品这一甜美的果实。所以如何提升思考的质地和质量,拓宽思考所依托的理念坐标,是写作者必须认真思考的命题。
写 作
写作,当用心写作。
就单纯写作来说,行走、读书、思考只是过程或手段,都要通过“用心写作"这最后一道工序来达到作品这一终极目的。有人问:什么是诗?答曰:从心里流出来的就是诗。如果有人问:什么是小说和散文?答曰:从心里流出来的就是小说,就是散文。也就是说“用心写作”才能从心里流出真正意义上的诗歌、小说和散文,就像农民用心种植才能让土地长出好庄稼一样.那些“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的写作,那些“上半身”或“下半身”的写作,那些与当代生活疏离,缺失时代精神,让读者毫无阅读快感和兴奋点,只有苦涩、惆怅、沮丧、自卑、自恋的写作,那些文化内涵日趋稀薄的写作,当不在“好庄稼”之列。
用心写作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责任和灵魂依附,这就要求写作者有大的道义担当,具有强烈的精品意识和社会责任意识,然后全力以赴。
(注:本文系徐敢先生受邀到我校举办文学讲座时的发言稿。)
【作者简介】徐敢,原名徐建秋,现用名徐金福,笔名徐敢。小学毕业后曾在农中就读一年,2001年赴京就读于鲁迅文学院作家班。当过工人、农民、防疫医生、文学编辑及北京方苹果文化传播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等。生活中的徐敢先生践行的是一条“行走·读书·思考·写作”之路。他重视社会实践,边行、边思、边读、边写,先后在《神州》、《儿童文学》、《人民公安报》、《华文作家》、《东海》、《文学报》、《时代报》等近20家省级以上报刊发表作品600多篇,部分作品入选《新华文摘》、《微型小说选刊》等多种选本;出版诗集《相思竹》,散文集《烛光摇曳》、《去去游记》(上下集),小小说集《清水芙蓉》,小说集《天鹅没有展开翅膀》,长篇小说《白天鹅灰天鹅》等;编著有散文集《春花秋叶》、《温馨的驿站》、《你就是一挂风景》、《母亲,今夜无眠》、《洁白的雪花静静地飘》等5部;近年来,还承担了《阳光一缕暖人间》、《义乌新农村建设的探索与实践》、《雪峰同志》等著作的主要编撰工作。曾任义乌市文联常务理事、副秘书长,义乌市作家协会秘书长、副主席,《枣林》、《三月》副主编,义乌市九届政协文史委员;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2007年11月,义乌电视台为作者摄制了电视专题片《晚霞中的行走者》;2009年,作者受聘为义乌三中北斗文学社顾问。在文学之路上,徐敢先生创下了自己的“四个第一”:1982年8月在省级文学刊物《东海》上发表了义乌、金华地区第一部反映农村改革的短篇小说《田水哗哗》;1983年10月6日,他发起成立义乌、金华地区首家文学社——塔山文学社;2002年,推出了金华地区第一部反映农村第二次改革的长篇小说《白天鹅灰天鹅》;2006年11月23日,《文艺报》约请著名作家、评论家就作者的小说、散文进行研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