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节气小小说连载】15：白露（作者：徐水法）
二十四节气小小说（连载）15
○徐水法
【作者简介】徐水法，男，浙江浦江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金华市科普作协理事，浙江省作家协会第八届、第十届代表大会代表。“鹿禾评刊”优秀评论员。曾任浦江县作家协会主席，现任浦江县科普作家协会（筹）主席。文学创作三级，主攻散文、小小说。在《小说选刊》《散文百家》《读者》《文化月刊》《小小说选刊》《天池小小说》等数十家报刊先后发表散文小小说百余万字。多篇小小说、散文入编中高考检测卷等。迄今已出版散文集《红尘寄情》《石门槛上不老的歌谣》《都市阳台上的天空》《一个人的江南地理》、小小说集《金手指》《谁是谁的恩人》《享受阳光》等七本。
白露
二十年，什么概念？不是二十天，也不是二十个月，按一年三百六十天计，整整七千二百天。
“蒹霞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首古老的诗歌，被叶晓秋念叨了二十年，不要说倒背如流，每年一到白露，叶晓秋眼前出现的不仅是这首诗的诗句，到后来，以至于到了这一天，他的眼前仿佛有一支无形巨笔，把这首诗的每一个字，一笔一划刻画在他眼前的无尽苍穹虚空之中。
二十年前，叶晓秋抛家离舍出门打工，来到了长江上游一个小城，在哪里邂逅了一位对他来说宛如天仙的女孩。这个女孩叫花无痕，人如其姓，一朵水灵灵嫩嘟嘟令叶晓秋神魂颠倒的鲜花。她的一举一动，让许多年轻小伙疯狂，叶晓秋也是那些一头栽进去的其中一员。可惜对于叶晓秋来说，这一切恍如梦境，太虚无缥缈了。自己只是打工单位的临时工，做完这个工程就不知道下一程又去那个城市，甚至说不定单位不要他这个临时工了，随时可以一脚踢他回家种田。女孩的单位是和叶晓秋单位发生业务关系的，换句话说，叶晓秋单位的活就是从花无痕单位承包出来做的，也可以说是雇主和做工的关系。正因为这样，当时的情况，花无痕的地位绝对是叶晓秋需要仰视的高不可攀的一种高度。
或许是缘分，两家这样的业务关系，肯定双方因为工作上的接触有一部分人需要直接来往，叶晓秋花无痕正好是这样的一种关系。两个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年轻男女，不但相识，随着交往时间一长，这一南一北一男一女居然成为很谈得来的朋友。
出门务工的人，有好多人一身陋习，不是打牌小赌，就是抽烟酗酒，甚至一有空去市集上闲逛惹事生非的。叶晓秋不一样，有事忙事，没事拿一本书，静静地坐在那里自得其乐。不管多忙，晚上他也要洗脸洗脚再上床睡觉。身边的人都说他另类，他自己也觉得和很多人没法相处。幸好他做得那块活不需要和很多人一天到晚打交道，他也就独来独往，乐得清闲。
花无痕开始对叶晓秋也是很有戒备心，生怕惹上无赖之类，叶晓秋每次来办事，她公事公办，不假以好眼色。渐渐发现，这叶晓秋和他所在单位另外人来办事不一样，不咋咋呼呼，说话细声细气，显得温尔文雅。任何时候都是和颜悦色，不急不慢说事，有时候花无痕手头有事，他就一个人悄悄坐在边上等候。或许这算是叶晓秋的另类，反倒引起了花无痕的好奇，慢慢地，感觉两人也有共同的话题可以聊。
其实，花无痕倒是早就引起了叶晓秋的关注，第一次去办事，他一路问询站到花无痕面前时，当时就惊呆了。这女孩真漂亮，一米六十以上的个子，匀称的身材生得曲线玲珑，凹凸有致，尤其那一头黑得欲滴的披肩长发，有一小绺挂在额前，使得本来俏丽的面庞更显妩媚。每次去办事，看着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有条不紊地做着事，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叶晓秋喜欢去找她办事的人多，这样自己就可以借着等候的时间，有机会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花无痕，看着心中的女神在那里忙碌。
花无痕就像一棵树，慢慢地在叶晓秋的心里扎下了根，大半年过去，长成了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叶晓秋始终有自知之明，两个人的地位高低就是深不见底的鸿沟，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跨越过去。像自己这样的身份，和花无痕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花无痕只能作为可以远远欣赏的一道风景，始终不可能成为自己私属的盆景。因此一直到“白露为霜”的季节，叶晓秋单位工程结束返家，双方只是交换了联系地址互道珍重，叶晓秋终于不敢踏出那一步。
鸿雁往来，两人的友谊倒是细水长流，一直不温不热。直到有一天，花无痕告诉叶晓秋自己要结婚了，叶晓秋终于在花无痕收获秋天之后，给花无痕工工整整抄了一遍“蒹霞苍苍白露为霜……”。意外的是，花无痕告诉叶晓秋这些年一直在等待他迈出那一步，谁知望断秋水也不见雁踪，只好……叶晓秋看完花无痕的信，一夜大醉无归。
二十年从懵懂少年进入沧桑中年，二十年后的花无痕又会变成怎样？电话里告诉花无痕自己要出差到她定居的邻市，花无痕说一定要来看他。毕竟二十年了，双方都会怎么样，叶晓秋居然有些隐隐的期待。
午后的阳光有些慵懒地透过窗户，斜斜地如一把刀，在房间里留下一抹投影，隐隐有几分诡异。刚办完事回到宾馆的叶晓秋，接到总台电话说大厅有位女士找他，心头一阵喜悦，二十年的相思二十年的爱意，他甚至有一种见面想拥抱花无痕的冲动。他连忙出门，下楼去接，站在电梯里，还忘不了整整领带、扯扯衣角。
刚想问问总台，一声带点沙哑的“叶晓秋”在大厅边响起，随之一个臃肿的身形向他走来，“你是花无痕？”叶晓秋不敢相信自己，这居然是自己心中藏了二十年的女神？
“是啊！怎么不敢认了。你以为我还是二十年前的样子？”花无痕倒是直接了当，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也是也是。这都过去二十年了。”有点失望的叶晓秋附和着花无痕的话。
“来，抽支烟。”花无痕居然拿出一包烟，随手递给叶晓秋一支，叶晓秋不抽烟，拒绝了她，“你还是没学会抽烟？”花无痕有些意外，就把手上的烟叼到自己嘴上，继续说：“那我们出去喝酒去，太难得了，不醉不归。”
“喝酒？我记得当年你最恨喝酒的。你现在……”叶晓秋简直像见到外星人，这花无痕的变化真的让他感觉如一把刀在割，当年娴静文雅的女神怎么会变成女屠夫一样粗野，真应了见面不如怀念这句话。
“怎么办？”叶晓秋感觉一阵眩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