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节气小小说连载】14：处暑（作者：徐水法）
二十四节气小小说（连载）14
○徐水法
【作者简介】徐水法，男，浙江浦江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金华市科普作协理事，浙江省作家协会第八届、第十届代表大会代表。“鹿禾评刊”优秀评论员。曾任浦江县作家协会主席，现任浦江县科普作家协会（筹）主席。文学创作三级，主攻散文、小小说。在《小说选刊》《散文百家》《读者》《文化月刊》《小小说选刊》《天池小小说》等数十家报刊先后发表散文小小说百余万字。多篇小小说、散文入编中高考检测卷等。迄今已出版散文集《红尘寄情》《石门槛上不老的歌谣》《都市阳台上的天空》《一个人的江南地理》、小小说集《金手指》《谁是谁的恩人》《享受阳光》等七本。
处暑
今天是处暑，也是农历七月十五，七月半也叫中元节，俗称鬼节。民间有“七月半，鬼门开”的说法，于是也就有了上坟祭祖、放河灯祈福等习俗。
金木从工地上下班，匆匆赶上最后一班去老家镇里的大巴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下车发现天已经黑下来了。镇上离家还有十几里路，走快点也就一个多钟头，金木拿出上车前买的面包，边走边吃。没办法，家里父母都在等着他早点回家，躺在床上生病的老祖母或许更是盼着自己回家吧！
开始八九里路是乡镇通村简易公路，间隔一二里就是村庄，金木就这样穿村过户，只感觉离开家里越来越近。后面六七里路没有通公路，只有那种搭个棚就营运的简易三轮车可以勉强开的山路。金木拐上通村山路后，心里也有些担心起来。毕竟今天是七月半，小时候一到七月半，祖母就早早拉着自己不离开她的身边了，村里的大人都会在这天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告诫自己的子女，晚上不要随便走出家门，说不定会被鬼拉去做替身。
金木想到祖母，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他一岁断奶在祖母身边，从小就是祖母的跟屁虫，祖母到那里，他也跟到那里，哪怕祖母去走亲戚，他也拉着祖母的衣裳角，寸步不离。现下年过八旬的老祖母生病了，金木恨不得一步跨到祖母的面前，可包工头儿一直不放，说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家里有点事就回家，我这工程做不做了。今天是七月半，老家有祭祖、放河灯的习俗，头儿依然不松口，最后在金木承诺明天早上赶回来出工，才允许他回家一趟。金木心想，白天祭祖来不及了，晚上一定要去放河灯，祈祷病中的祖母早日康复。
夜色弥重，本来黛黑色的山峰，渐渐化为崔嵬的黑影，看上去似乎头角狰狞，貌似传说中夜间出没的怪物。大路上下的大小树木，阵阵夜风中，发出各种各样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金木走在路上，心里的不安一阵阵袭来，不过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别无选择，他紧紧握着双拳，大步走在泛着白影的路上。
事实上他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些都不是令人恐惧的情况，真正让自己害怕的是距离村子二三里的祖坟山。那一片坐北朝南的坟山，据祖母说，从自家始祖迁居村里起，就是家族的祖坟山，以至于几百年后的今天，有些地方已经是坟上叠坟了。如果是一个村子的话，葬在那里的先人数早已超过现在村里的总人口了。小时候每次跟着祖母经过坟山脚的那段路，金木总是躲到祖母的身边，小手紧紧拉着祖母的衣角不敢松开。倒是祖母，每次经过，总是对金木说，有什么好怕的，都是自家先人啊！还经常指点着告诉金木，自家曾祖父母、曾曾祖父母在哪在哪，金木一直不敢顺着祖母的手势去寻找祖宗的坟。后来渐渐长大了，经过坟山倒是不太害怕了。偶尔有几次晚上和小伙伴经过那里，听到猫头鹰什么的夜鸟啼鸣，还是感觉很瘆人。
远远地看见祖坟山那片区域了，金木的心也一下子感觉揪紧了，不由得进一步加大加快了步子。“扑嗤嗤”的一阵响，金木吓得一下子收住了脚，耳边传来了翅膀扇动的声音，原来是几只不知名的鸟突然飞上了夜空。“该死的。”金木暗地骂了一声，脚下立即放开了步子。
“那，那谁，带我回家吧！”耳边分明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有些熟悉，更多的是骇人。金木觉得肯定是自己听差了，这七月半的夜，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声音？“对。肯定是自己多思多想的缘故。”金木安慰着自己，再说自己好赖也读到中学毕业，这世界上根本没鬼，自己胡思乱想才会这样。金木心里不停地安慰着自己，可说不怕也只是心里暗示，脚下还是越来越快，几乎是小跑着向前，以便早点走出这片坟山。
“你别跑啊！你不要扔下我啊！”这下听得更真切了，确实有个声音在响起，金木忍不住向发出声音的方位回头扫了一眼，刚刚自己跑过的路边，似乎有个白影在蠕动，“我的妈呀！”金木大叫一声，吓得拼命地向前跑，难道真的是我运气不好，遇到脏东西了。什么也不用想了，赶紧跑再说，金木连头也不敢回，只顾一头朝家里方向奔。
没跑多远，“金木，金木。”迎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金木一看，原来是父亲打着手电筒来接他了。“有鬼。真的。”金木慌里慌张地站住身子，气喘吁吁地对父亲说。
“我看你是人越大胆越小，那里来的鬼？”父亲取笑着金木，金木向父亲说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父亲不相信，说我们回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鬼？
金木连连摇头，说自己好不容易脱离了危险，这回头又去，不是自己找不愉快吗？父亲说，“这黑灯瞎火的，万一真有人摔倒受伤呢！这样好了，我在前，你远远跟着我就是。”
金木不敢违逆父亲的意思，只好不情愿地回转身，惴惴不安地跟在父亲身后。走不多远，大概看见父亲和金木的手电筒光了，“救我。”远远又传来了微弱的叫声。
“这好像是树根叔的声音啊！”父亲加快了脚步，近前一看，真的是同村的树根。原来老头从镇里女儿家吃了晚饭走回家，因为喝了酒，步子有点虚，走到这里一脚踩空，就摔到路下面的水沟里，又扭伤了脚，那里还爬得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