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专稿】
亲爱的母亲
○陈炫华
母亲今年88岁了，身体健康，思路清晰，记忆力强，饭量好，爱吃水果零食，能够自己做饭洗衣服，照顾96岁父亲的饮食起居。别人给她拍照时，她最喜欢做的一个pose是，双手伸出大姆指。是点赞？高兴？还是感谢？或者兼而有之。我不好问，也不知道这姿势的确切涵义，但表示高兴是肯定的。
母亲与父亲是典型的自由恋爱结婚，这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是很勇敢的行为。年轻时的母亲是村里秧歌队的主力，青春美丽，活力四射，父亲是我们乡的副乡长，是母亲村的驻村干部，他火眼金睛，看中了母亲，经人介绍，双方满意，母亲18岁那年与26岁的父亲结婚，然后有了我哥哥、姐姐、我、妹妹，生我妹妹那年，30岁还不到。母亲生我们兄妹四人时，父亲已经到苏溪食品站工作了，离家有四五十里地，加上工作繁忙，没能回家照顾母亲，母亲靠着外婆、婶婶及隔壁邻居的照顾，在家里将我们生下，并含辛茹苦地将我们哺育成长，哥哥、妹妹与我全部完成高中学业，姐姐初中毕业，兄妹四人无病无灾，健健康康，这是一项多么了不起的工程啊！
现在我回家，母亲与我聊天，她自己最感满意的也就是这件事。因为在那个年代，小孩出生后夭折或因病残疾的不少。而且是一男一女“花生”，这是多么令母亲自豪的一件事啊！
有人说，母亲是人生第一位老师，家庭教育对人的一生影响巨大。的确如此，母亲是位好老师，虽然她不识字，没有长篇大道理，却以她的言行举止深深地影响了我。
我父亲兄弟四个，爷爷却喜欢住在我家里，即使在三年困难时期，母亲总是千方百计地弄点好吃的侍奉爷爷。爷爷临走的前几天，说想喝鸡汤，母亲二话不说就到市场上找，可跑遍了市场的角角落落，连根鸡毛也找不到，最后，狠狠心，母亲将家里唯一一只会下蛋的母鸡宰杀了，熬成了鸡汤，可爷爷吃不了几口就撒手人寰了。每当说到这里，母亲的眼眶总是红红的。
毎年正月初六，舅公一家来拜年，总喜欢先到我家。在宁波工作的叔叔婶婶回老家，也喜欢先到我家，叔叔亲切地喊母亲“嫂嫂”，婶婶与母亲拉家常，亲如姐妹。有个堂伯因为家境贫寒，上门借钱，母亲总是不让他空手而归，常常五元十元地接济，从不指望他归还。有个邻居婶子因为小孩多，家境贫困，想不开，母亲总是好言相慰，说，小孩长大了，日子就好过了，苦日子熬一熬就过去了。如今，这位邻居婶子的子女个个很有出息，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我回老家遇到她，她总是说，正因为听了你母亲的宽慰话语，才给我带来了生活下去的勇气与希望！我们村有个邻居伯父，在文革时期，被划为批斗对象，全家从外地被遣送回老家，在一片白眼中，母亲却是热情对待，一旦家里包馄饨，总要端一碗过去…
小时候，我是个倔强的孩子。当别人欺负我时也会不客气，偶尔也会打打架，母亲知道后，并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一顿责打，而是会仔细倾听我解释打架的前因后果，她总是说，你不要欺负别人，别人欺负你时也不要太怂！读初中时，我担任体育委员，在校运动会期间，我负责比赛项目的报名工作，在反复动员的情况下，全班没有一个同学报名参加3000米长跑，而班主任碍于面子，非要我参加，我情绪一激动，就与班主任发生了争吵。为这事，学校专门派几位老师家访，状告我。我等待着母亲的责骂甚至棒打，但母亲却是耐心地听我的解释，听完后，并没有等来她的暴风骤雨，只是说，以后注意沟通，老师还是要尊重的。又对几位家访的老师说，老师也要爱护学生，不能做强迫人的事。弄得几位老师悻悻而归。这件事对我整个人生影响巨大！
在我的眼里，母亲是个十分勤劳的人，特别爱劳动。小时候，家里总是有两个猪栏，不但养肉猪，也养母猪，还有鸡鸭羊兔，即便如此，还天天参加生产队劳动。父亲在苏溪工作了二十多年，她一次也没去过。母亲还很有经济头脑，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村后面山背上，曾经兴起过一个杉木市场，人流量不少。母亲瞄准商机，就从义亭等地买来塘藕，加工成糯米藕，另外还煮了玉米、番薯、花生等，用小木桶挑到杉木市场上卖，赚取差价。我们小时候放学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到田畈拔草，喂山羊喂兔子。我读初中时，放学回家还打过棕线。冬天里，寒风刺骨，母亲却命我在门外的大木盆里洗喂猪用的红萝卜。初中阶段，每逢暑假，母亲总要求我到生产队劳动，高中阶段的暑期，母亲要求我到父亲的单位做临时工，以补贴家用。高中毕业，母亲原本想让我跟大姨父去学木匠，连刨子等一些工具都买来了，幸运的是，我考上了大学。即使母亲在带大我哥哥、我及妹妹的小孩后回老家，这时已经七十多岁了，照理应该享享清福了，可她还要在家里做山货赚钱，代加工的都是一些费眼神的活，一天到晚也赚不了几个钱。这时候我已经当镇长、书记、局长了，有个邻居婶开玩笑说，叫你儿子少抽一包烟就可以了，别这么辛苦啦！母亲却正色道：做是做，吃是吃，两码事，人啊，既要做也要吃！我倒以为母亲的话挺有哲理的！
在我眼里，母亲还是一个非常聪明而勇敢的人。1981年大学毕业，我在衢州工作了十年，并在衢州结婚。1990年12月女儿出生。母亲闻讯，在没有通知我们的情况下，只身从义亭乘火车到衢州，然后又一路问询找到妻子的单位，这令我十分诧异。我埋怨她为什么不写信告诉我，然后我可以到火车站去接，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工作都忙，加上时间紧就没有写信了。在衢州帮我们带小孩子期间，她整天忙得像陀螺一样，烧饭做菜洗衣带小孩。她经常抱着我的女儿到衢江边看船帆行驶，到新华电影院前看车水马龙，女儿在母亲的照料下，一天天成长，稍大一点，她又将女儿带回老家抚养，直到我们从衢州调回老家。
我感谢生命中有这样的母亲，我为能做她的儿子而感到万分幸福。在母亲节来临之际，我衷心祝愿母亲身体健康，寿比南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