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语】日前,义乌籍女大学生蒋睿典的长篇小说《女儿》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小说分“田园”“家园”“校园”三篇,既相互独立又互相连缀。作者用少女敏感细腻的心灵感受生活,用朴拙而秀雅的文字描写了家乡义乌的山川地理和风土人情,揭示了平凡生活的诗意和人间的大爱。义乌市科普作家协会秘书处邀请了部分作家,从不同角度对小说进行解读评析。今天刊发最后一篇,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义乌江--母亲的江
——浅谈《女儿》中的女性形象塑造
○王春花
一、女人是水做的
水,至清,尽美,从一勺,至千里,利人利物,时行时止。水,点滴成河,汇聚成流,如大地的动脉,世代滋养大地,哺育人民,成为人类文明发展的摇篮。每个地域的每座城市,都有自己引为自豪的母亲河。
在长篇小说《女儿》中,就有这样一条江——义乌江。
东阳江源自磐安大盘山,流经东阳义乌,穿过佛堂古镇,汇入兰溪、金华江后折向西北流入钱塘江。流经义乌的一段又叫义乌江。
义乌江全长近40公里,流经义乌的七个镇街,进入金华境内。它是义乌的母亲河,.江水蜿蜒,清波荡漾,从一汪清泉汇聚成波澜壮阔之景。听外公说,过去,义乌江畔还有桑田麦地,夹岸桑树数十里,稻黍麦浪夕阳中。江的中下游,溪渡摆船,舴艋摇楫,老鹰击水,大雁南飞,鸬鹚弄波。义乌江流经佛堂古镇,有跨江而铺的浮桥,风借水势,拍打在负载着桥板的船舷上,镇住船只的是横贯桥两头的粗大的铁索,在船只之间,荡下去浸在江水里。
在《女儿》中,描写义乌江的片段不少,与水有关的文字也是俯拾皆是。作者之所以如此钟情于水,是因为写水就是写女人,写女人就是写水——而她自己就是女儿。
山为阳,水为阴;男为阳,女为阴。水本性洁净、透明、活泼、流动、柔顺,就似女人的性格——低调谦卑,温婉纯净,隐忍坚韧,包容涵养,柔软温情,智慧独立,优雅妩媚。
下面就对长篇小说《女儿》中的女性做粗浅的分析。
二、祖母与母亲
从幼稚学童到耄耋老人,《女儿》中有众多女性人物。其中曾祖母级的人物有两位——王家太婆和外太婆。王家太婆出场不多,是漫画式的,像简笔画,但她的形象是塑造得极为成功的。她的口头禅,她絮絮叨叨的抱怨,她的藤杖藤椅,她和百子灯及水井的关系,都说明她是一位很有个性的传统人物。
外太婆胖胖的,脸上和露出来的地方都是褶皱,迈着大脚丫走路时前倾,微微驼背。虽然鸡皮鹤发,但是显得很活跃,到处走来走去,指指点点,一开口就是“阿拉干小凤过去怎么怎么。”听说年轻时,她是很强势的女人。眼下九十几岁了,依然耳不聋眼不花,精气神十足,一日三餐自理,甚至还能穿针引线做手工活。一到晚上,她还在电灯下纳鞋底、裁鞋帮,做布鞋——那是她拿手的工艺绝活,上户鞋,是新娘出嫁必备的给亲戚的礼物。
住在江对面的缸窑,娘家是有“云水”之称的何店,“大脚丫”把儿子培养成军人而不愿意到深圳养老,却执意为儿子儿媳争取祖产,这一切都说明她是一个“她时代”个性突出同时又传统的女性。
在《女儿》中,祖母级的人物有四位:外婆、王家奶奶、小青生母、王老师。其中外婆在“《女儿》中的地母形象”、王老师在“月亮的女儿”一文中有分析,不再赘述。
小青生母只出现在“田园”篇“佛堂古镇”一章中,她是作为一个民间小艺人的形象塑造的。
前方正中央的戏台上,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正在说小锣书。一手一面小铜锣和一副三夹板,另一手拿一块花手帕。她的头发梳成麻花髻,髻上插几朵兰花。——只觉得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吊嗓子般高唱,一会儿又哼哼唧唧在述说。
——她的耳朵也打了洞,挂着两个银耳坠,随着头部的摆动摇晃。再顺着肩膀向下看,她的手腕上有一条青色的伤痕。她的眼睛很特别,其中一只像是假的,里面装着一个玻璃球,四周似乎黏着白色的眼屎。乍一看,她的脸凶巴巴的。
“凶巴巴”的甚至“丑陋”的外表下,有一颗善良的心。这种美丑对立、内外反差强烈的描写,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也使她的形象一下变得立体丰满。
一缕阳光从拱顶上渗下来,正照到她的脸上,她的眼睛一闪动,眼泪似乎透过又湿又长的睫毛流下来了。她笑嘻嘻,斜乜着眼看。那髻上插的兰花发出清幽幽的香气。
作为王家实际上的主人,王家奶奶是“田园”篇中相当重要的人物。
虽然在母亲、姐姐、丈夫、儿子、孙子组成的家的漩涡中摇摆不定,在与儿媳争夺家庭地位中落了下风,在作品中,王家奶奶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陪衬配角,最后,她还是为小青争得了一份嫁妆。她的形象塑造,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三、吴家女儿
吴家女儿中,大姨和舅妈是作者精心刻画的两位最重要的女性人物之一,两个角色,个性一强一弱,互相映衬。
大姨是作为一个“女强人”出场的,开坦克似的悍马车,风风火火。她走南闯北,商场拼杀,白手起家;她办工厂,开公司,争强好胜,家里家外一人说了算,是位非常成功的女商人。
大姨的身材,有些像外公,只是线条柔和些。——在我看来,她那样的微胖女人才是漂亮的。她面庞丰满,鼻子又高又直,额头宽广,如果生在上海滩,一定是丰盈富态的优雅女人。当她穿上旗袍的时候,曲线毕露,风姿绰约,像抱着琵琶的苏州评弹女。
大姨无疑是美的,只是美的有些俗艳,是“生活在小城的半老徐娘”---作者这么写,并非刻意贬低,而是为了说明大姨的双重身份---农民和商人,是刚从传统中脱胎而来的。
大姨是个“矛盾体”——形象上,既是传统的,也是现代的。说她传统,是她面对儿婚事时,还讲究生肖属相、门当户对。送女儿出国留学,但怕女儿嫁给“老外”。她送儿子进军营,可面对儿子的职业选择,却是意见重重。她酷爱戏剧,可是面对主要有农家草台班子演的本土婺剧却有些看不起,而是喜欢演才子佳人的越剧。性格上,她与兄弟有矛盾,可是面对兄弟的困难,又是顾念姐弟情谊暗中资助。与父亲的矛盾冲突,指责父亲重男轻女,责怪父亲放弃城里人的身份“吃现成的白米面”,可是父亲生病时,她却鞍前马后、全力以赴。
大姨无疑是善良的,面对生病的小妹,不惜倾家荡产医治;大姨也是固执的,在家庭聚会时,一定要为早夭的小妹在餐桌上多放一双碗筷。为父亲治病,她不惜钱财,可是在面对三位姐妹时,又会斤斤计较,反映了她内心深处还未褪尽的“小市民心态”。
总之,就整部作品而言,大姨的形象立体丰满,是塑造得相当成功的。
四、姑姑小青
小青,第一个出场,与 “我”有相似的命运,是旁人嘴里“别人家的孩子”,她是整部作品非常重要的角色。作者在小青身上倾注了最多的情感,姑姑小青无疑是整部作品的“灵魂人物”之一。
小青已经十四五岁了,看上去像个没有长大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的,一双瘦骨嶙峋的小手,脸白得发青,鼻尖有点红,尖尖的下巴,两片薄嘴唇,一个小酒窝。这张小脸上,却长着一双出奇的大眼睛,一排小帘子似的长睫毛,一闪一闪的,透亮的眼睛水汪汪的,像眼底下的两个泪坑儿。如果不是脸上有几颗黑芝麻似的雀斑,倒是有点俊。
小青是俊俏的,也是柔弱的。她夹在两个家庭中,夹在母亲与嫂子间,处处受着夹板气。她像一株小草,在某个幽暗的角落里顽强生长。
小青是聪敏好学的,因为生母的缘故,能背诵许多民谣民歌:
“自家麦磨自家牛,自家新妇摇罗头。”
“金鹁鸪,银鹁鸪,飞来飞去飞义乌。”
“端午馄饨夏至面。七月半,糖梗两节半。”
小青是善良的。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看到我脸上破相,恨不得挖出自己的眼珠子。听到朱医生因为医疗事故,赔上老宅院,痛哭流涕。
小青具有朴素的正义感,为戏台上《白蛇传》中的小青不平。她有自己的爱恨情仇,把自己爱的情愫深埋心底。她三天两头往朱氏药铺跑,显然是有所期待。
小青的命运可怜可叹,也是可歌可赞的。她并非逆来顺受,而是默默抗争。她有自己的追求。南下打工,被男友抛弃后,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一个人去酒店打工。
整部作品,小青的形象是有变化有成长的。从青涩的少女到服装厂女工,从被人抛弃的恋人、单身母亲到小店老板娘,她的生活轨迹,是农村女孩的成长过程,是现代打工妹的人生经历。
最后,她与南下的军人吴冕结婚,有了大团圆的结局。
五、母亲·土地·水
此外,在“田园”“家园”篇中,还有几位女性——小青的四姐那位等待出阁的绣娘、小青大姐、那位一闪而过穿旗袍的老板娘,三位表姐,表嫂和她的表妹。
在“校园”篇中,还有作者刻画的四五位女生——她们是作者刻意留下的伏笔,是《女儿》续篇的主角,是未来的母亲。
都说那只放在摇篮边的手统治着这个世界。母亲,对一个家庭、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贡献说什么都不为过。水是女性的,土地也是女性的。水是土地的命脉;土地是水的容器。水土相生相克,互相依存,共同哺育滋养万物。
对乌伤大地而言,义乌江的重要性是毋庸讳言的。正如《女儿》中所写——
悠悠千载,临流经年。月亮湾边,双溪流碧,宛转通向江埠。当年水陆,多少舟车商旅。古村街衢,风物沧桑。沿街漫步,蛮石铺地,陋巷凹平,民舍栉比,厅堂宏阔,黛瓦粉墙,牛腿马头,攒簇连绵;亭阁牌坊,古井遗址,零星点缀。穿行古巷纵横,徘徊仰观俯察,或赏雕梁镂壁精工,或思门额对联雅意。旧门藩,老雕砖,旧宅皇皇,可想当年繁华,居民寥寥,难掩今日落寞。
义乌江涨水了,带着桃花汛,带着梨花雨,带着燕子剪柳的浅唱,带着布谷鸟、喜鹊的啼鸣。月亮湾的春江花月中,有满天的云霞灿烂,有夕阳芳草间的莺飞鱼跃。深巷里传来村姑叫卖杨梅的声音,嫩嫩的很好听。杨梅的色总是那样生动,如处女的羞容,不由人不生出怜香惜玉的情愫。
这一切都是泥土的声音,都是水流的声音。杨花落了,李花开了,义乌江涨水了,带着青草和春泥的气息。那流水,流不尽的是稻米麦豆火腿和黄酒的气息。那流水,是千古流不尽的福泽,足以让生活在田园村的人享用不尽。
义乌江生生不息流淌,浇灌脚下的这片土地。它亦如母亲,柔和,坚韧,勤劳,朴实,任劳任怨,用她的乳汁哺育这方土地上的生命。而那些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女性,无论土生土长,还是新来的移民,都是这条母亲河的女儿。
《女儿》,某种意义上,是一曲母亲的赞歌颂歌。
义乌江,是母亲河,是女性的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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