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节气小小说（连载）06
○徐水法
【作者简介】徐水法，男，浙江浦江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金华市科普作协理事，浙江省作家协会第八届、第十届代表大会代表。“鹿禾评刊”优秀评论员。曾任浦江县作家协会主席，现任浦江县科普作家协会（筹）主席。文学创作三级，主攻散文、小小说。在《小说选刊》《散文百家》《读者》《文化月刊》《小小说选刊》《天池小小说》等数十家报刊先后发表散文小小说百余万字。多篇小小说、散文入编中高考检测卷等。迄今已出版散文集《红尘寄情》《石门槛上不老的歌谣》《都市阳台上的天空》《一个人的江南地理》、小小说集《金手指》《谁是谁的恩人》《享受阳光》等七本。
谷 雨
邹善一早醒来，觉得心里慌慌的，心想：难道今天有什么事要发生？
今天是谷雨，邹善昨晚已经打电话给老家的奶奶，今天回家和她一起上山去摘谷雨仙茶。老家有这个习俗，谷雨日不管天晴雨落，每家都会有人上山去采摘新茶，说是喝了谷雨茶可以解乏、消暑、辟邪。
邹善自幼父母双亡，和奶奶相依为命，从小有好吃好喝的，奶奶都会省着留给他吃。记得自己到乡里读中学，周末回家，总是发现奶奶藏了快一周的东西都发霉变质了。他说了不知多少次，让奶奶自己吃，可是奶奶嘴上答应，依旧乐此不疲藏着掖着，要留给宝贝孙子吃，结果自然是扔掉的多。只有谷雨茶，奶奶会在自己干活累时乏时，泡上一杯慢慢喝，说是仙茶，喝了百病不生，喝了谷雨茶，干活都不觉得累了。奶奶只给孙子一个要求，一定要考上大学，走出大山，邹善也确实争气，一路凯歌，一直到名牌大学毕业留在城里工作。
邹善买了房子成了家后，几次要求奶奶到城里一起住，奶奶总是来住了几天就坚决回去了。住的时间最长的一次，就是孙媳妇生孩子，奶奶服侍孙媳妇坐月子，住了一个多月。邹善和老婆以为老人这次住了这么长时间，应该习惯城里的生活了，结果奶奶还是坚决回了老家。
平时奶奶住在老家，邹善一家就隔三差五看望奶奶，给奶奶带点水果糕点，奶奶总是怪邹善乱花钱。倒是每次返回城里，奶奶大包小包的时鲜蔬菜和自养的鸡鸭，让邹善一家拿得手软，每次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前些日子，老婆生了二胎，八十来岁的奶奶一再说来照顾孙媳妇坐月子，邹善夫妇这次无论如何也不敢麻烦老人了，这么大年纪了，万一累坏了怎么是好。就请了岳母到家帮忙，基本上以邹善自己照顾老婆为主，惹得奶奶一顿说，说邹善嫌老太婆没用了，邹善特意回了一趟家，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又毫不客气提走了老人养了两年的老母鸡给老婆补身子，才算平息了老人的“怒火”。
怕来事还真的有事了，儿子一早起来说头疼，邹善一摸儿子额头，滚烫滚烫，天啊！儿子发烧了，老婆坐月子，邹善只好立即送儿子去医院。一阵忙碌下来，才想起答应奶奶回家的，于是趁儿子挂盐水时，给奶奶打电话，一连打了几次，通了却没人接。“难道奶奶等不及自己，已经上山去摘谷雨茶了。老天，茶山高低不平，奶奶这么大年纪了，千万不要……”
邹善打了个电话给老家近邻的堂婶，堂婶有手机，果然，堂婶告诉他，奶奶一早就上山了，说天气好，多摘点谷雨仙茶，一会让邹善带走。
邹善心里不安，可是眼下实在走不开，要回去也只能等儿子退了烧病情稳定了再走。无奈，只好在电话恳请堂婶中午回家时帮忙看看，奶奶在家的话，务请转告自己要晚点来，让她不要上山了。
午后，儿子的高烧开始退了，可医生说再观察观察，千万别感染到肺部。邹善再打电话给堂婶，堂婶说中午特意去看了，奶奶不在家。不过，遇到了隔壁的远房七叔，老太太早上带了中饭出去的，说是孙子邹善会来的，可以多摘点。唉！
邹善心里七上八下，这老太太，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干活不要命一样，经常出去就干一天回家，中午就随便吃点冷饭什么。这几年邹善回家去，每次都会给奶奶带点蛋糕饼干，出门干活老太太就带上这些，不累不回家。邹善不知说了多少次，奶奶总是乐呵呵地答应，转身又是重唱老调，邹善拿奶奶没办法，只好回家尽量多带点有营养、时间又放得长的点心水果。
下午四五点钟，儿子检查结果出来，不用住院，邹善就回家早早开始烧晚饭，准备晚饭后回去一趟。早先一路转车再走路回家要半天时间，自从前几年浇了柏油路，加上自家有车，现在一个多钟头就可以到家。晚饭时，儿子也吵着回家去看看太婆，小时候奶奶没少抱这个曾孙子，儿子从咿呀学语时，就会说太婆好太婆好。邹善只好坐在桌边，耐心等着儿子吃完饭一起出发。
手机铃急促响起，邹善一看号码，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是老家村主任的电话？没有重要事情，他不会打电话给我的。“莫非奶奶……？”
邹善接通电话，“叔，你——”，还没说完，那边转来急火火的话音。“邹善，快快回家。你奶奶上山摘茶叶时翻下山坎，又没人看见，天黑没看到她回家，我们去山上找到她时，已经走了。”
“奶奶啊！”邹善大叫一声，顿时觉得天都塌了，手机掉到地上也不知道，一头冲出门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