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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书评】05:浅析小说《女儿》中“家”的嬗变(作者:王育平)
作者:  发布时间:2024/04/13  已读:4246 次  文章来源:

【编者语】日前,义乌籍女大学生蒋睿典的长篇小说《女儿》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小说分“田园”“家园”“校园”三篇,既相互独立又互相连缀。作者用少女敏感细腻的心灵感受生活,用朴拙而秀雅的文字描写了家乡义乌的山川地理和风土人情,揭示了平凡生活的诗意和人间的大爱。义乌市科普作家协会秘书处邀请了部分作家,从不同角度对小说进行解读评析。将陆续不定期刊发,以飨读者。

 

家园——中华文化的根

——浅析小说《女儿》中“家”的嬗变

王育平

 

一、家国情怀

文学是人学。都说文学家或者说作家应有家国情怀。词作家王平久在《国家》这首歌里写道:“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有了强的国,才有富的家。”

从母系社会到父系社会,“家”的雏形出现,在中国几千年的社会流变中,“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家园文化,是中华文化的“根”。

那么,“家”或者说“家园”到底是什么呢?中国人所以怀恋故乡,有浓厚的故土情结,是因为那片土地上是自己出生的地方。故乡不只是一个暂栖的码头港湾,即使背井离乡,远行千万里,中国人的肩膀上永远背着厚重的行囊,那行囊便是“家园”,是我们身体上永远也不会卸下的包袱,更是心灵的归依。

简单地说,家园是一栋房子,一间茅舍。广义上说,家园是一座古镇,一个古村,是那片故土上的园林水利市集商埠,白墙黑瓦雕梁画栋的民居,响着晨钟暮鼓的古刹,当然还有宗庙祭坛、明堂庭院、牌坊台阁、亭轩廊榭。

家园,是候鸟似的迁徙,是历史硝烟里南渡北归;家园,是聚族而居的一个群体,是姓氏源流的家谱族谱,是刻在谱牒上的家训族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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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是祖父母的絮叨,是父母的叮嘱,是兄弟姐妹的亲情;家园,是母亲的呢喃,婴儿的啼哭,是与家人围炉煮茶,笑声盈屋。

家园是童年,是永恒的思乡梦;家园,是生命的起始与终点,是灵魂的最终归栖。

 《女儿》中的“家园”篇,以来自北方戍守长城的义乌兵后裔到南方寻根写起。当然寻根,只是故事的一个框架。在这个框架里,装进许多内容——与“家园”文化联系在一起

的陶文化,酒文化,茶文化,家文化——家谱、宗祠、土地庙、关帝庙。在“家园”篇中,有义乌的山川地理风土人情的描写,其中涉及东南西北四乡的许多村镇——浙东四大名镇之一的佛堂古镇,千年古村倍磊,田心(田园的原型),塘下洋,缸窑、何店,朱店,苏溪蒋宅,大陈的凰升塘、宦塘。

当然,最重要的,是与生活在其中的人。

 

二、家园建设者

建筑是凝固的艺术,建筑文化和与之相连的民俗,最能反映一个地方的地域特色。聚族而居的村落布局中有天文地理,有市井文化、商业文化。门楣、台基、柱梁、屋顶、墙壁、雕饰、天井、院子、明堂,这些传统民居的建筑构件,以及古井古渡古桥、楼榭亭阁廊轩中,有神话历史、宗法礼仪、伦理道德和文学艺术。

“田园”篇中,对东阳义乌一带流行的“葺新屋抛馒头”的习俗做详尽描写,实有深意存焉。

架桁立栋日,东家要举行上梁仪式,礼成,请泥瓦匠和木匠各提一大箩筐盖着“大吉、大利”的红印馒头,在梁上抛掷。先向东家拉扯的被单抛,然后,按东西南北中的顺序,向围观祝贺的人群抛,边抛边唱《立梁歌》:

头对馒头抛房主,先吉先利是自家。

一对馒头抛到东,代代子孙做国公。

一对馒头抛到南,代代子孙中状元。

一对馒头抛到西,代代子孙着锦衣。

一对馒头抛到北,代代子孙富又贵。

一对馒头抛到中,子孙万代福禄丰。

歌毕,泥瓦匠木匠扯开嗓子喊“紫薇拱照,万事兴隆!”房东领着众人齐声应和:“好啊!”随着鞭炮声,一对对馒头抛向四面八方。村中老少,路过的行人兴高采烈,闹哄哄抢“上梁馒头”。

对布衣百姓而言,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造房、买房都不容易。中国人对“房子”根深蒂固的执念,暗含着他们对家、对幸福生活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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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园篇中有家园,家园篇中也有田园。泥瓦匠大姨夫和木匠舅舅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家园建造者。作为鲁班的门徒,木匠舅舅显然很为自己的手艺自豪。他和师父师兄弟们,不但为人造新房,更是不遗余力地修葺老宅——培德堂、一木厅,为后代留下传统家园文化的“根”。

作为泥瓦匠的儿子,房产公司经理大表哥是新家园的建设者。他放弃高职回村当主任,更是凸显了他作为新型家园建设者的形象。

当然,“田园”“家园”篇中出现的人物——外公外婆、吴家儿女、王家爷爷奶奶,他们都是“家园”的建设者。而那些古代的先贤—宗泽、朱之锡、王槐等更是家园的建设者,为后人留下丰厚的传统家园文化遗产。

 

三、家园保卫者

家园需要建设,也需要保护守卫。“家园”篇中,浓墨重彩地叙述四五百年前戚继光抗倭寇和戍守长城的义乌兵故事,铺排描写倍磊老街的布局街景,正是为了彰显那些“家园保卫者”的伟岸形象。老街与老兵,相得益彰。

一条明清老街,从东到西穿村而过。街长约700米,宽4米,以街心亭为中心分南北街。街心亭顶棚设六角藻井,旧时悬一盏琉璃青油灯为路灯,相当于钟鼓楼;亭柱上刻本土进士俞士英的楹联:恩沾比户庶而富,惠及编氓寿且康。村里的厅堂老宅、祠庙庵堂、牌坊亭阁、池塘泉井和溪渠堰桥,都沿老街修筑。砖木楼房,粉墙黛瓦,石库台门,石雕漏窗,错落马头,一派古风。古民居前厅后堂,左右厢房,合围成三合、四合院,或是三进两院;主厅有敞厅,也有楼下厅,采用抬梁和穿斗结合,在照墙、封檐和马头墙等部位装饰壁画,三雕壁画,四位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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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惟忠,陈大成,王必迪,是古代的“老兵”。而外公,则是现代的“老兵”。

作为抗美援朝的“老兵”,外公是“家园”篇中着力刻画的人物,也是刻画的比较丰满的人物。他是“老兵”,也是一位老农民,并且为自己是一位“老农民”而自豪。

一油二盐三酱四醋五茶,六姜七葱八蒜九稻十麦,哪一样不是农民一辈子辛辛苦苦面朝黄土背朝天从土地里刨出来的?

有一位读者可能忽略的人物——“舅公”。他是运输连的老兵,参加1976年“唐山大地震”的救援工作,后来作为“功臣”去了深圳。他和外公一样,是“家园”的保卫者,也是建设者。

当然,作为家园的保卫者和建设者,“家园”篇中最重要的主角是三位新兵(新兵后来成为老兵)陈骞、蒋保罗、吴冕。他们互帮互助,是新时代保家卫国、建设家园的典范。

 

四、“家园”的嬗变

郑义门,又称“江南第一家”,位于浦江县郑宅镇,自北宋崇和元年至明朝天顺三年,郑氏家族在此合族同居,历时340余年,被称为“廉俭孝义第一家”。其事载入《宋史》《元史》《明史》。 870年前,居住在此的郑氏家族,以孝义治家,自南宋至明代中叶,十五世同居共食,和睦相处。郑义门,历宋、元、明三代,出仕173位官吏,无一贪赃枉法,无不勤政廉政。

明洪武年间,郑氏一族受胡惟庸案牵连,家长郑濂被抓,兄弟六个争相入京替兄承罪。朱元璋不但没有治罪,反而让入京承罪的幼弟郑题为官,并亲题“江南第一家”。

青山庭院古镇,小桥流水人家,是郑宅风貌写照。 “江南第一家”是以“郑氏宗祠”为中心的建筑景观群。古镇入口,九座牌坊矗立。穿过一座座磅礴的门楼牌坊,一座座气势恢宏的古建筑扑面而来。“江南第一家”是4A景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省廉政建设教育基地,省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是“吴越文化”中“越系文化”中重要的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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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宅居民依旧讲孝道、重义气、好读书,镇内四世同住、三世同居的家庭到处都是,特别是,镇里老人还有着很高的地位。至今,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郑氏后人还要到宗祠聚食,特别是春节期间和祭祖日,郑氏家族上万后人齐聚,摆起“百家宴”。

家,是中华民族最为根深蒂固的信仰。治国,齐家,修身。家是什么?家是国与身的中介,是个人和社会的桥梁。“江南第一家”,以其完善的礼法合治,成为家国相辅的有力佐证。中华大国,泱泱数千年,治国无不先齐家。孝,礼,义,贞……无论哪一个字,都可归结为一种精神——家的精神。

 

作者写“江南第一家”,绝非闲笔。引出这个典型的传统的“家族”,也是为了敷演时代洪流中“家园”的嬗变。

“家园”篇中,用几个家庭的命运起伏来说明“家园”的嬗变。

首先,自然是“我”童年生活过的王家老宅。 “我”童年的记忆里,王家老宅像一座古堡——窗户狭小,房间里有些阴暗潮湿,庭院里堆满坛坛罐罐,阁楼上放着王家太婆的“百子灯”。后来,一场火灾把“王家老宅”烧了一半,可是原来的框架还在。木匠舅舅重新修葺,虽然外形不变,但内部已发生变化——窗户变大,用上了现代的新型材料——铝合金门窗、浴缸马桶。

这里有写实的描写,也有文学意义上的隐喻。

第二是朱医生的药铺。朱家药铺,是与王家二进台门院落的命运相连的。中药文化其实就是中国人的生命哲学,是中华民族的“主根”。王家台门院落的失而复得、朱家药铺的起起落落,某种程度上,更具有传统“家园文化”的保护传统意义。

第三自然是吴家的老屋。“家园”篇中,着重写外公与四个女儿的关系。外公生病、两次手术,他的命运实际上与吴家老屋的命运紧密相连。吴家四个女儿竭尽全力为父亲治病,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是为了保住老宅。而固执的“外公”弥留之际心心念念的,也是能在“老屋”里闭上双眼。

除了外公与女儿的父女关系,外公与朱医生的手足之情更是重点。除此之外,还有传统的婆媳、姐妹等家庭伦理亲情的描写。亲情、伦理,是家园文化的一个侧面。

“家园”以吴冕南下寻根始,以他找到祖居终。寻根,留根,是“家园”篇中更深层次的主题。吴冕四海为家,南下打拼,终于成了“新义乌人”,寻根的主题得到升华。吴冕与姑姑小青喜结连理,也许是大多数国人都喜欢的大团圆结局。

可是在现实中,也许会是另一种结局。愿不愿意“寻根”,能不能“留根”,都是个问题。

70年代生人、脑子里还有传统家庭观念的强哥,抱怨他的学生是“无根的一代”。殊不知,强哥嘴里“无根的一代”已经走得更远。在90、00后眼里,传统家族关系中的七大姑八大姨成了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更有甚者,他们成了三无(无房贷无车贷)四不(不恋爱、不结婚、不成家、不生子)的一代人。

实际上,强哥也无需抱怨。三世四世合族同住同居早已成为历史,“四代同堂”、在一个“三合四合院”里共同生活也是凤毛麟角。随着乡绅治理结构的退出,传统的乡村社会的“家园文化”很难寻觅。不但家庭结构越来越松散、家庭人数也越来越少,人们的家庭观念也越来越淡薄。甚至,有些人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漂”着,迷失方向,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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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寂寥,城市繁华。工业化城市化是不可抗拒的历史潮流。固然,高楼林立的大城市并非我们理想的家园,但田园式的桃源也只是我们童年记忆里的乌托邦。

时代洪流中,“家”的观念不可避免要随之而变。

现代社会,家的概念早已延伸拓展。家,不再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一群人。尽管血浓于水,人与人的关系不再简单由血缘界定。从更高的维度上来说,世界上本就没有父母子女夫妻这些关系。手足兄弟会反目成仇,无血缘的朋友却能称兄道弟;骨肉相连的家人会薄情寡义,领养关系的父母子女却能相亲相爱。

说到底,人与人的关系是由彼此的灵魂决定的,在看到彼此的一刻,灵魂就认出了对方。人生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有些人不必强留,有些关系不必强求,一切该发生的都是最好的安排。应该舍弃的人就应该果断舍弃,而灵魂契合的人,就应该毫不犹豫地请进你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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