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节气小小说（连载）05
○徐水法
【作者简介】徐水法，男，浙江浦江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金华市科普作协理事，浙江省作家协会第八届、第十届代表大会代表。“鹿禾评刊”优秀评论员。曾任浦江县作家协会主席，现任浦江县科普作家协会（筹）主席。文学创作三级，主攻散文、小小说。在《小说选刊》《散文百家》《读者》《文化月刊》《小小说选刊》《天池小小说》等数十家报刊先后发表散文小小说百余万字。多篇小小说、散文入编中高考检测卷等。迄今已出版散文集《红尘寄情》《石门槛上不老的歌谣》《都市阳台上的天空》《一个人的江南地理》、小小说集《金手指》《谁是谁的恩人》《享受阳光》等七本。
清 明
徐里一带，清明节除了吃清明粿、上坟祭祖外，还有娘家人挑着一担望囡粿等礼物去看望出嫁女儿的风俗。
清芬是从徐里嫁到镇上为数不多的的女子之一，镇上人见多识广，什么样的人都有，不像徐里山沟沟，大世面见得不多，人也爽直简单。因此，从清明上溯半个月起，清芬就一直在担心，家境不太好的娘家，这清明望囡粿会不会成为镇上人的笑话。尽管婆婆和父母一再保证不会让她失望，可自己家里的情况自己很清楚，能够糠菜半年粮不会寅吃卯粮已经很不错了。
倒是婆婆，早早给清芬这个媳妇打气，“放心！咱亲家的望囡粿，肯定是全镇独一家。”事实上这个贤惠会体贴人的婆婆，早早暗地里给山里亲家送去了做望囡粿的米粉，所以和媳妇说起这件事来底气十足。
清明节终于到了，清芬悬在半天空的心，更是被一个早早来到镇上的村人，彻底击碎了，听完消息后，她整个人跌坐在凳子上，傻了一般。原来昨晚清芬一家人费心巴力准备好的清明粿，今天一早不见了，全家人找了很长时间，最后在后院柴屋的墙角下，找到了几块白白的碎米粉坯，挖开墙根，找到了一大堆望囡粿的米粉片。天啊！原来昨晚整整齐齐放在米筛、糠筛上两大竹匾的清明望囡粿，全被老鼠搬进它们的窝里了。清芬的老妈见此情景，一声尖叫，瘫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清醒过来的清芬不顾婆婆的百般劝解，一定要赶回娘家去一趟，遇上这样的事，她不敢想象自己的父母会怎样？她一定要亲眼看到父母平安无事，心里才能踏实。婆婆犟不过她，只好叫来儿子，让他陪媳妇清芬一起回趟山里。
临近中午，走进熟悉的村子，村里人看到清芬夫妇，见到怪物一样。这也难怪，本来今天应该是坐在家里，等娘家人送望囡粿去，现在居然双双对对回来了，这不反常吗？
走近家门，远远就听见家里传出了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的笑语声。清芬有点诧异地看看丈夫，她的丈夫也是一头雾水，双眼盯着清芬，一副百思不解的样子。两人面面相觑，自然知道答案在屋里，于是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冲进屋门。
眼前的一幕，让清芬和她丈夫惊呆了。屋里挤满了左邻右舍的七婶八姑，大家围着大竹匾正在不停地做望囡粿，揉粉的双手来回交替，用力挤按着钵头里的粉团；捏粿坯的不停地转动着双手，很快一团粉块变成圆圆的粿坯，用调羮舀一小勺馅料放到坯上，合拢、捏实、掐花边，更有做成石榴、桃子等花粿的用剪刀、竹片在刻剪成型，大家手头忙着，嘴里聊着，忙得不也乐乎。反倒是清芬最担心的妈妈，来来回回跑进跑出，给这些乡邻们打下手，给这个递揉好的米粉团，给那个送粿馅，她满脸笑容，看上去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妈！”清芬大声喊着进了门，这下把屋里的人惊呆了。清芬妈妈更是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你，你们怎么来了？”
听了清芬来的原因，大家都笑成了一团，不过，没有一个人停下手中的活。倒是妈妈把清芬拉到竹匾前，清芬没等妈妈说话，就发现了异状。以前她做姑娘时，也经常帮左邻右舍一起做望囡粿的，记得每一家的望囡粿都是纯米粉制作的，为了漂亮，做好后都会用调好的洋红洋绿水，在雪白的粿上轻轻点染，使得红红绿绿或红白相间，煞是好看。可眼前的望囡粿本身就是有颜色的，有白、有黄、有红、有紫，一排排，一行行，间着颜色整齐放在大竹匾上，五颜六色，格外好看。不仅让清芬感觉别开生面，也一头雾水，怎么会有这样的望囡粿？
妈妈显然看穿了女儿的疑问，说一早起来发觉望囡粿被老鼠背完了，心里真是有点绝望了。这不是两竹匾望囡粿的问题，这是关系到全家甚至全村人脸面的事啊！今天的望囡粿如果到不了镇上清芬的婆婆家，说不定镇上人不仅看不起清芬婆婆、清芬娘家，恐怕连娘家徐里都被人看不起啊！
听说清芬家出了事，多年乡俗的清明望囡粿担不出了，村里的左邻右舍都来了，大家七嘴八舌都商量着如何解决这个难题。那时候大家家境都差不多，清明粿的米粉都是平时省下来的，很少有粮食吃不完很宽裕的人家，因此，重新做望囡粿不难，难的是每户人家没有多余的米粉啊！
有人提出清明粿都是在青蒿里掺了米粉做成的，我们可不可以用其他来替代米粉呢！这个主意一出，大家纷纷响应，大家纷纷从家里拿来仅存不多的米粉，再分别加入了南瓜、紫番薯，还别说加了青蒿的自成青翠色，加了煮熟后去皮南瓜糊的成了绛红色，加了紫薯的自成紫色。加了玉米粉的颜色成了黄色，可韧劲不够，做成的粿坯开裂了，根本没法捏拢。有人提出加点番薯淀粉，一下子韧劲十足。这不，原先还要点染洋红洋绿的望囡粿，放在竹匾里，就像打翻了颜色盘一样，色彩缤纷，让所有人开了眼界，原来清明望囡粿还可以这样制作。
结果，那一年清芬家的五彩望囡粿毫无悬念地坐上镇上独一无二的头把交椅，一直到几十年后，仍有人在传诵着这段佳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