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基高：讲真话的卢梭
（作者简介：王基高 浙江省金华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科学与城市》杂志社社长等职，著有电视系列片《历史性的巨变》、长篇报告文学《通海大道》、散文集《孤帆一片》等。）
我很喜欢读卢梭，70年代末上大学时，还不知道卢梭这个人。但到了1981年毕业时，却有幸读到了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卢梭《忏悔录》（第一部）。暑期一开始，我就开始读起来，越读我越吃惊，我真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美，这么真，这么朴实，这么深刻，这么有趣的文章。过去我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读到这样的妙文？国内的出版社为什么不早些出版这样的好书？从那时开始，“卢梭”二个字就深深地铭刻在我的脑子里了。整个暑期，因为一本《忏悔录》陪伴着我，觉得非常愉快而充实，我感到大开眼界，我被卢梭惊世骇俗的思想、文字和坦荡所折服。卢梭是世界历史上享有盛誉的伟大思想家。他在哲学、政治、法律、宗教、教育、文学、美学、伦理道德等广阔领域都表现出了卓越的才智。
1982年9月，《忏悔录》（第二部）中文译本接着出版了。不久，我又读到了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社会契约论》《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和《爱弥儿（论教育）》等卢梭名著。接下来是优美的散文《漫步遐想录》和情爱小说《两情人——新爱洛绮丝》。90年代前后，有关卢梭的文集、传记、丛书一下又出版得很多了。今天不知道卢梭的人，恐怕很难在读书人中找到，各种图书馆藏了卢梭的各种书，借卢梭的书也方便得很，但我最难忘怀的，仍然是第一次读到卢梭的书时的那种兴奋那种喜悦那种满足和那种震动的感觉。
我非常喜欢卢梭。从着迷到现在一心一意的研究。可以说，他的一切书我都读，有关他的一切研究文章、各种消息、轶事、书信，只要见到了，我都找来读，并且买了收藏起来。在我的书橱里，光《忏悔录》一书，就整齐地排列着20个版本（包括外文版本）。当我偶尔搜寻到范寿康先生《卢梭》一书（商务印务馆发行，1947年版）；当我从香港中华书局花600港币背回《卢梭与法国》《西方思想家宝库——卢梭》等四本书时（书价贵得吓人），我是何等的开心啊，我觉得我搜寻的、背回的是我生命中一份重要的精神物品。一点也不夸张地说，这辈子我崇拜卢梭、热爱卢梭是不会改变了。
在18世纪法国启蒙作家中，卢梭是一个开辟新时代的角色。作为西方浪漫主义文学先驱者，他的名字曾吸引了我国“五•四”新文学作家。郁达夫说，法国也许会灭亡，拉丁民族的文明、言语和世界，也许会同归于尽，可是卢梭的著作，直要到了世界末日，……才能放尽它的光辉。巴金在自己50多年的创作生涯中，一直真情地将卢梭奉为自己的“启蒙老师”。视为自己毕生的“知己”，他不止一次地说过：“我尊敬卢梭，称他为‘老师’”（《真话集•〈序跋集•跋〉》）。“我从他那里学到的是：讲真话，讲自己心里的话。”（《探索集•春蚕》）。巴金说自己写小说，第一位老师就是卢梭，“从《忏悔录》作者那里我学到诚实，不讲假话。”（《探索集•后记》）。一部《忏悔录》，在巴金看来，说到底就是一部讲真话的大书，一部坦露真情、坦露心灵的大书。粗略统计，巴金在《随想录》中深情地提及卢梭至少不下6处。从某种意义上说，巴金的作品，特别是《随想录》，都可以说是受惠于《忏悔录》说真话的产品。温家宝总理与文艺界大师多有私人交往，在谈及2005年去世的巴金时，称“那本《随想录》出版后，我读了受到极大的震撼，感到那是一部写真话的著作。”如果将《随想录》和《忏悔录》放在一起读，我们一定会透过它们表面的文体差异而发现二者之间内在气韵的一致性：《随想录》跟《忏悔录》一样，展露的是一颗坦荡的灵魂，是一腔真诚的热情，它塑造了同样真实的自我形象，闪烁着同样崇高的人格光辉！
卢梭在《忏诲录》开篇中就亮出了旗帜，他要说真话，讲自己的憎与爱、情与欲、善与恶，真正吐露内心中无人知晓而难以启齿的隐私，写出一个真实的自我：“当时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就写成什么样的人，当时我是卑鄙龌龊的，就写我的卑鄙龌龊，当时我是善良忠厚、道德高尚的，就写我的善良忠厚和道德高尚。”卢梭在《忏悔录》中说真话，无疑体现了作家的道德人格的追求，卢梭是值得推崇的，卢梭敢于讲真话，不讳言自己的缺陷、过失、甚至恶习，是因为他坚信：“没有可憎之处的人是不存在的。”卢梭恪守着自己的原则，卢梭以“讲真话”为荣，这正是人类的一种道德的标示，又确确实实成了我们行为的楷模与榜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