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古道步虚岭
王曙光
步虚岭位于义乌西北部与浦江两地交界处峡谷，古道蜿蜒伸展，是昔日义乌浦江两地的交通要道。它起于后宅街道曹村，途经德胜岩和岭口水库，终于浦江黄宅镇戚村桥，全长5公里左右，行程约1个小时。
曹村现辖属稠岩行政村，坐落在德胜岩脚下，以“稠岩山水”而闻名。德胜岩因岩峦稠叠又称绸岩，唐武德四年（621）义乌置县绸州，就因绸岩为名（《唐书·地理志》）。后改名义乌县以迄于今。且绸州的州治衙门，也是先设于后宅的黄蘖山下，之后才迁往县城的绣湖之北。
近观德胜岩，群山连绵，景色蔚然。这座被誉为的“浙江名山”，系浙江省级森林公园，为义乌的地标之一。明崇祯年间，义乌知县熊人霖主修《义乌县志》取“华川十景”，“步虚寓望”则为十景之九。清嘉庆《义乌县志》“卷二”，载有步虚岭诗，曰：“翠壁丹梯绝境悬，孤亭面面合苍烟；搴帷却忆无怀氏，策杖虚疑小有天。候吏燎吹岩下月，山家饭供润中泉；到来两地弦歌满，犹有催科愧捧钱。”民国《浦江县志稿》，亦对步虚岭载道：“县东南三十里。山不甚高，而秀雅可爱。明正德间，义乌方塘，字一鑑，号半亩先生，镌有‘秀振交逵’四个大字于石上。”
携古韵之悠悠，沿德胜岩山脚下徒走步虚岭。古道平坦，草木枝叶“旖旎”，山岭蜿蜒其间，走不多久，便抵达岭口水库。岭口村现划归稠岩行政村，该小型水库，始建于上世纪的1958年10月，总库容只有231余万立方米，但水库悠长，两头连接着义乌和浦江。古道旁，群山连绵，烟波浩荡。
行至近1公里处，见有一座凉亭，白墙黑瓦，内矗“功德碑”。据说，该亭原址百米处建有老亭，义乌正方取名“义浦亭”，浦江正方则为“浦义亭”，当年建造岭口水库时被拆除。据87岁的方增潮老人回忆，老凉亭由义浦两地村民携手兴筑，作积善修行的公益之举，皆合力共襄。“义浦”“浦义”叫法不同，两地人民的情谊犹存。多少年来，双方村民在家劳作，或外出打工、经商、求学，往往都要行步虚岭，在老凉亭小憩，交谈国事家事，颇为热闹。可岁月流逝，新建的亭子也慢慢变旧，景观不在。
有关资料显示，旧时义乌农村集市共34处，曹村为其一。民国《义乌县志稿》载：“曹村市：十三都，县北二十里。一、四、七日诸货以外，又时有竹及杉木等从浦江贩来。”而黄宅镇戚村桥与曹村的集市日相同。每逢集市日，前晌后晌，步虚岭上，人流走向不同，熙来攘往，“卖烟叶、贩盐粮等，应有尽有。”两地村民在各自的集市日销出山货，采购不同物资，商号店铺格外忙碌。
每逢重阳佳节，方圆百里的义乌人、浦江人也都会来德胜岩登高赏景。元末明初，为纪念宋朝清官胡则，人们在德胜岩建庙祭拜，感恩其免除百姓赋税。九九重阳节，曹村举行庙会，一为纪念、感恩胡则，二为祈求来年五谷丰登、百业兴旺、太平幸福。绵延千百年的古道，融入了乡民太多难以忘怀的乡愁。“迎龙虎大旗”这一习俗随之兴盛，流传800年至今。
出亭前行，一会儿便见浦江林长制告示牌，写有“黄宅镇浦口村”字样。这里种有果园，植有蔬菜，养有家禽，还有鱼塘，好一帧悠然的田园牧歌图！山野之味扑面而来。再往上行，两山夹峙，清风拂人，很快又见一小亭，对面溪旁的墙上写着“溪水潺潺源源不断 千年古道喜添新装”的大字。我等刚微微出汗，仿佛热身，古道终点戚村桥到了。
戚村桥与风和、坑城两个村辖属浦口行政村，书记是位巾帼英雄，叫陈凤丹。经她介绍，得知该村接壤于后宅岭口村，通往金华的东黄线穿村而过，已成为浦江接轨义乌的“南大门”。
与步虚岭古道一样，戚村桥是一个充满传奇的地方。一是村名传奇。这里有赤村、戚村、尺寸、七寸之写法，而赤村以义乌岭口村路上的石拱古桥——赤邨桥得名。同名的赤邨桥现静卧于村内和平溪上，字迹清晰，藏入一方高楼与绿荫之中。二是姓氏的传奇。戚村是个多姓氏集聚村，有金、丁、谢、杨、陈等11个姓氏，其中金、丁姓分别由义乌赤岸和佛堂嵇亭村迁徙。明代进士金德义世代沿袭下来的淳朴民风和勤耕好学之精神风范，在该村不断发扬光大，邻里和睦，异性联姻，亲如一家。三是风物特产的传奇。该村方圆几十里盛产山花梨，最多的一株山花梨树，采摘了十几担（一担为100斤），老百姓叫它“千斤树”，轰动省内外，上世纪六十年代还在北京农业展览馆展出。四是红色基因的传奇。抗日战争时期，金萧支队第八大队曾驻扎此地开展抗日活动，一次戚村桥与义乌岭口村两地村民，配合部队在“无数岭”击毙了5个日寇……
“义乌与浦江地域相近，人缘相亲。步虚岭古道也成了连接两地人民的感情纽带。”戚村桥村民、山东单县湖西房地产有限公司首任董事长丁有星说，该村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成为远近闻名的服装专业村，首先得益于义乌市场的强烈辐射和带动。义浦两地村民你来我往，交往密切，互通姻亲，共富共荣，生活习俗和语言也日渐交融。
步虚岭山川秀美，义浦两地村落人文厚重，与明代戚继光抗倭的历史息息相关。
明末，曹村曹氏二十四世曹大宾（1567—？）、曹大礼（1557—1628），随戚继光抗倭守边疆,立根发族于长城脚下。前者曾任南营千总，又因援朝抗倭有功再升守备。后者则受把总。2014年后, 辽宁省绥中县曹家房子村的曹成惠，及后裔曾先后三次回到义乌曹村寻根问祖。
而戚村桥毗邻的戚宅村，前些年村内发现一面戚继光的云锣，锣面上可看到“宜德”“五”等文字，其上端有串绳用的圆孔痕迹。按推算，该云锣距今已有560余年。民国《云溪戚氏宗谱》所载：“戚继光曾赠送‘云锣一面’。”2016年11月，戚村桥出土了一些便于背携的行军锅，或云：皆与战事有关。
岁月悠悠，斗转星移。崇山峻岭中的蜿蜒古道，如今已失去昔日作为交通要道的繁华，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当年跋涉的商贾不见了，肩挑背驮的脚夫不见了，摩肩接踵的游客不见了，有时只有阒寂和荒凉，抑或风啸和鸟鸣。取而代之的，是城市交通的快速发展。2012年10月随着义浦二线隧道的贯通，加之东黄线和义乌第二通道的开通，义乌和浦江的路程大大缩短，路面加宽，更为便捷通畅。但古道文化的历史犹存，丰富的人文遗迹和动人的故事，构成了步虚岭古道深厚的文化底蕴，赋予了它顽强的生命力。
据资料载，抗战期间，第八大队和第五大队常在义乌稠岩北岭塘后山一带开展武装斗争，两支队伍相互协作、相互配合，与日伪土顽多次激战，为抗战胜利和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做出了贡献。这些年，稠岩村还十分重视挖掘老区历史，弘扬革命精神，传承红色基因。该村建立了稠岩文化礼堂，总投资为450万元建成建好了这一红色教育基地，发挥了红色教育的作用。现规划成立了革命历史事迹展示馆，内有文字内容宣传和实物展示。
再次登临德胜岩“步虚寓望”，向远处眺望，北即为浦江地界，能直接望到高耸的仙华山；南连接曹村，过李祖、方塘，再延西南的香山岭，抵达东河。虚岭东西两侧山林陡峭且“林涧幽邃”，德胜岩之胜景乃“翠壁丹梯绝境悬，孤亭面面合苍烟”。吟诵稠岩八景诗《川塘方氏宗谱》之一《墟岭瞻华》 ：“绝巘回看烟树稠／山川出谷尽稠州／仙姑台上祥云满／携杖时霑瑞霭流。”不禁感慨之。
有人说，步虚岭是“一条线”，从岭脚村到德胜岩的山脉都为步虚岭，而戚宅岭古道都只是纵横于群山中的一段。这样的话，步虚岭便是一片东北——西南走向的山脉了。这还有待于进一步考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