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花开亦灿烂
○邵诚民
春天,我们走在田野里,此时,那沾着春天露水的蒲公英,好似那多梦的小女孩,害羞地展示着它那可爱多姿的胖嘟嘟小脑袋。待到深春时,蒲公英就会变成一朵朵金黄色的小花,如同一位步入豆蒄年华的少女,含情脉脉地展示着那份多彩丽影。一到夏季到来,那盛开的蒲公英,那近似长方形的花瓣,一个一个慢慢地伸展开来,如同一个个圆形的金色的向日葵迎着灿烂的太阳。到了秋的丰收季节,此时的蒲公英在阵阵秋风中,有的像洁白的绒毛在漫天轻舞、有的像会飞的雪花、有的像飘低的云朵、有的像成百上千个降落伞。随着寒冬时节到来,蒲公英那纤细的花杆坚强地立在风雪中,但它那一粒粒不畏天寒倔强的种籽,随着风雪埋入地下,在等待美丽的春天到来!
岳父常自喻自己的人生像那蒲公英,不仅仅是因为蒲公英它朴素美丽,而是因为蒲公英它的性格:坚强和善良。此时,我蹲下来,摘了一朵盛开的蒲公英,那黄色的团团花,看起来格外美丽。那瞬间的感觉,好似是天上一日,人间已千年。那黄色而又普通的小花只有单纯的黄色,上面粘满了尘土,可能是路人经过时溅起的灰尘扑在了它的身上,使它的花朵变得有些暗淡无光,向四外伸开的叶子几乎平贴在地面,更是灰尘失色。我闻了下那朵蒲公英,它没有牡丹和玫瑰花的浓郁香馨,却有着大自然特有的那种淡雅馨气。那朵蒲公英是花的种子,看着花周围毛茸茸的好可爱,我手轻触了下,哇塞,好舒适,此时,正好一阵风儿吹来,那手掌上的蒲公英竞随风儿飞走了,我追上去想重新抓住它,可惜没抓住,那蒲公英越飞越高,没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吴洪其父子仨人(右,长子吴国祥;左,次子吴国庆)(摄于今年九月三日)
岳父于今年十月一日仙逝,享年九十五岁高龄。在他生前,他老人家一直身板硬朗,脸色红润,精神矍铄,正像那盛开怒放的蒲公英。每天蒙蒙亮他就起床,有时到江边钓鱼,有时到村老年协会忙这忙那、有时到地里种菜、种树忙农活。数十年来无论在单位,还是在家里、在街坊邻里、在老家村民口中都有着“正直善良、急公好义、古道热肠、任劳任怨”的好口碑。难能可贵的是,回首岳父所走过来的漫漫人生路,他是亲眼目睹新中国从成立到如今巍然屹立于世界东方的亲历者和见证者。数十年来,老人家始终关心着人民共和国的成长和进步,每当在报纸上、电视上看到国家所取得的辉煌发展,老人家就会非常激动,对我们这些后辈反复告诫:你们要好好工作,好好做人做事,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1.岳父于一九二九年十二月二十日出生于浙江兰溪烟溪村一个贫苦的农家,由于家境贫寒,他的父亲后来又被国民党军队抓去当挑伕,挑到福建平潭县时,正好解放军追上来了,其中有位首长说,愿意跟随解放军部队的,我们欢迎!不愿意的,我们可以发路费回家!他父亲此时已好几天没吃饭了,一路上只在山中拔了点野笋充饥,此时已实在走不动了。他父亲当即要求参加解放军。从此,为解放新中国,远隔千山万水,无法顾家。迫于生计,应该读书的他却无钱进学堂,过早挑起了生活的重担。十三岁时就来到邻村替人放牛做长工,那一年是一九四二年。农历四月初十的晚上,只听见远处轰隆隆一阵巨响,他害怕极了,一夜不敢睡去。天亮了,听村人讲,是国民党军队将金华的一座名叫通济桥的炸断了,原因为阻挡日本兵进入金华。村里一时传言纷纷,说日本人来了要把小孩开肚皮,要烧村庄,要强奸妇女,甚至连老人也要杀光。大家闻讯,纷纷开始逃难。东家让岳父回家与家人商量一下,是否同他们一起逃到金华南山(长山)去暂躲兵祸。当时,他的父亲还没被国民党抓去当兵。他跑回家去问父亲该如何做好?他父亲苦着脸说:一家人都在一起不好,被日本人抓住了就都死了啊!你还是跟东家逃南山好,也好暂避战乱。说时,含着泪水,颤抖着手将十四元钱用线缝在他的内衣口袋里,再三嘱咐说:这点钱保护好啊,以防万一冲散时好活命。此时,他摸着尚有着父亲体温的十多元钱,泪水情不自禁夺眶而出。此真是:不是男儿不流泪,只因未到伤心时啊!在父亲那依依不舍的温馨目光中,他朝父亲说了句:爸,您也要保护好自己啊,我走了!朝父亲回头望了好几次,已很远了,可父亲还像风雨中立着的一棵翠绿青松那样在村口朝他挥着手。他此时,悲怆地冲天大喊三声:老天保佑我爸爸啊!然后,他独自一人背着铺盖,逃到石渠头村时,村里的青壮年都逃走了,只剩下几个老人。走到婺江边,在溪滩里挤满了许多难民,大约有数百人左右。他走过去问为什么还不过江?原来江中有一处水流湍急,不断打着漩涡,许多妇女,甚至男人都不敢贸然过江,怕被淹死。
此时,突然有一支国民党军队朝江边走来,远远地,其中有一个军官就朝难民开了数枪,江边的难民听到枪声,还以为是日本人打的,“哗啦啦”一声,一下子都逃散开了,纷纷拼命朝婺江对岸泅水游去。大家把东西扔得遍地都是,许多人都往南山方向逃命。
岳父他没有逃过江去,趴在溪滩的鹅卵石上。过了好久,他背着行李,远远地跟着国民党部队走,走到樊里村他就不走了。也走累了,想歇会儿,口渴肚子饿好难受。这时,那国民党部队走到乾西张都村一个佛殿前,突然,空中响起日本鬼子的飞机声。一时机枪、炸弹朝地上横扫乱炸,那飞机时而低空掠过,时而抬升拉高,象只红头苍蝇嗡嗡呼叫着狂轰滥炸后就飞走了。那些国民党部队躲在一片乱坟岗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看日本飞机飞远后,确定暂时安全了,才懒洋洋地走出乱坟岗,骂着娘妈个屄狗日的日本人,这个兵真不是人当的!集合起没有好脸色的、衣冠不整的部队,唉声叹气地抗着枪走了。
这时,岳父在樊里村却突然生病了,发着高烧,他咬着牙忍住饥饿和病痛,走到张都村却再也走不动了。他在村里好不容易叫开一户人家讨了口茶喝,然后,又拖着沉重的双腿返回到樊里村。当年,村里几乎成为空村,只剩下几个老人在村里。第二天夜里,高烧退了,他想烧点泡饭吃。这时,一个妇女领着个男孩走进来对他说,枣树园村里有一支兵,帽上有两个翅膀飞着,一扇旗,一块白布,中央一团红,有皮鞋穿着的。他听了惊呼:那是日本兵啊!听我爸说过的,见女人就奸,见老人就杀啊!那妇女听了脸色顿时铁青,叫道:那怎么办啊,我们逃哪里好啊?逃竹叶蓬里!岳父对她说。说时连忙带她来到竹叶蓬,那园里有一堆乱稻草,堆得很高,他和那妇女吃力地爬了过去。紧靠着还有个碾坊,在一蓬杂草下面掩藏着一个坑,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地躲在里面。没一会儿,日本兵走了进来,用毛竹三架杆儿打鸡,打得那鸡东飞西跳,扇翅咯咯咯乱叫。那日本兵边打还恶狠狠地臭骂:叭格牙鲁!叭格牙鲁!
突然,几个日本兵朝坑里撒尿,那臭哄哄的尿水直朝他们头上扫射,他们此时尽管怒火中烧,却也不敢出声,只得眼睁睁任凭鬼子的尿水淋湿身子。一直到后半夜,他们又饥又渴,才乘着朦胧的夜色,悄悄地从坑里爬了出来。那位妇女对岳父说:你去看看,日本鬼子退了没?
岳父悄悄地摸进了村,想不到脚步声引来了狗吠,日本兵顺着狗吠声又追了上来,岳父急忙又缩退回坑里。后来,日本兵胡乱放了一阵枪,野兽般地咆哮了一通,见没有动静才退出了村。那妇女不放心,又叫她儿子去再看一下,结果被日本兵抓住活活用刺刀捅死了。
那天,有个老人躲在一堆稻草堆里,日本兵用刺刀乱戳,老人命大幸亏没被发现。后来,岳父和那老人趁着黑夜,逃到村外的一片麻地,他们躲在中央,两边都是路,一天到晚都有日本兵在走动。第二天,老人饿得快要支持不住了,就对岳父说:我们还是逃到溪滩里去好,那里有一片麦地,我们可以捋点来吃吃。可是岳父不愿意走,怕被鬼子发现抓住。老人饿得肚里酸水直冒,胃在一阵阵绞痛说:你不去,那我自个儿去了。说着走出了麻地,不一会儿就被日本兵抓住了,其中有个有点胖的日本兵挥起枪托狠揍老人,老人受不了又往麻地跑,在追跑中又发现了岳父。那些日本兵一阵狞笑,让那老人去挑东西,让岳父跟在后面走。日本兵边走边哇啦哇啦地用瘪脚的中文问岳父,样子十分凶狠,听了半天才知意思是家在哪里?岳父当时不太明白,又十分害怕,用手比划着朝樊里村方向指了下,那日本兵就把他押到樊里村扔下就走了。岳父走到村里一看,家家已变成一片废墟。他走到姑婆家,姑婆也逃走了。他此时又饿又渴,想找点水吃。到屋里看水缸里没有水,找到一把砂罐茶壶,可壶里塞满了茶叶,没有水。此时,一个日本兵冲进门,一把抓住他乱喊乱叫。岳父不明白为何抓他?原来,这幢屋里隔壁的一间都是武器,日本兵把刀放在岳父的脖子上,他因饿得金星直冒,加之在麻地里受凉又开始发烧了,浑身无力地坐在一把竹椅上。日本兵见他面黄饥瘦的,始终不吭一声,乱喊乱叫了一阵,然后又把刀插回了刀鞘里。这时,在远处观察的一个日本兵走过来,也不问话,劈头盖脸就扇他的耳光,扇好那日本兵就走了出去,过了会儿,又折回来扇他耳光,他被扇得昏天黑地,就破口大骂:你们这群狗杂种总要死在中国!
这时,一位瞎眼老人走过来对岳父说:孩子啊,不要怕!日本鬼子是兔子尾巴——长不了,总有一天被赶出中国!说完拉着岳父来到他一个相好家里找茶喝。可是屋里一片狼藉,还好在灶台上有把茶壶,里面还有水,可是不知道是煮过没,想烧一下,可恨又找不到打火的石头。此时,实在太渴了,岳父看到一个日本兵在门口吸烟,他就拿着当时用黄稿子搓成的煤头,伸到那日本兵面前,那日本兵横了一眼,掏出洋火把煤头点着了。岳父连忙用煤头点起了灶火,把壶里的水烧开,没一会儿,就把那壶茶都喝光了。
第二天凌晨,凶恶残忍的日本兵退出了村子。此时,岳父看到村里一片狼藉,鸡鸭牛羊被杀得乱七八糟,有许多妇女、老人、孩子尸横街头,村里称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有些地方还在冒着黑烟。
不久,附近的村庄开始有人发起了高烧,而发高烧最严重的是烟溪村。那高烧发起来就不得了,叫“三天虐”,即三天就发烧一次,发烧时人不断地发抖,怕冷,到太阳底下晒仍抖个不停。村里三天两头有人死去,有一天竟死了三人,被这种怪病夺去生命的竟达四十多人。而更使人奇怪的是得了此病后,眉毛全部脱光,称为有命无毛,无药可以医治。那些日子,村里哀嚎声彻夜不断。
岳父有一天也发高烧了,时好时坏,反复折磨。烧到第八个月时,有一天,他来到溪滩里挑水吃时,突然发现有一只小甲鱼在清澈见底的水里伏着,他捉回家把甲鱼烧了吃掉了。可使他做梦没想到,第三天,折磨了他整整八个月的高烧竟然退了,怪病也好了。后来,岳父才知道,当年,那日本人从飞机上扔下的炸弹,实际上是细菌弹。村里的老人们说,当年凡是发过高烧,得过“三天虐”怪病的,脾脏都是终生肿大的。难怪村里有许多老人的脚受尽腐烂折磨,导致终生痛苦,这些狗日的日本鬼子,拿中国人做试验,丧尽天良,真该千刀万剐啊!每当谈起苦难的青少年这段岁月,岳父对此颇为感慨:只有经历过战乱年代,才会倍加珍惜用无数革命先烈换来的幸福人生。是中国共产党创建了新中国,作为中国人切切牢记,没有共产党,就不会有新中国!
2.全国解放后,岳父的家乡烟溪村也展现出万象更新的景象。烟溪村在板桥乡,流经村边那条江是金华江,又名婺江、东阳江。由金华苏村流入兰溪市内,经黄烟溪口、石子排至马公滩与衢江汇合。在兰溪市内流长二十点五公里,流域面积一百三十四平方公里。上游多洪水,汛期常挟大量泥砂砾石而下,故江窄滩多水浅。烟溪村是金华市一个行政村,村民友好好客,人勤物丰,风光秀美。该村主要农产品有:茄子、韭菜、杨桃、绿叶菜、乌饭果、小胡萝卜、小芋头等。烟溪村里原有一条老街,白墙黑瓦,有几幢建于明清时期,建筑古朴、雕刻精美,颇为珍贵。特别是街上那石板路,夏天如赤脚走上去凉意顿生。岳父的家在村东头,是村里地势最高的地段。
此时,岳父已参加工作。但因家境贫寒未读书,一九五一年曾去速成识字班学习。通过边工作边刻苦自学,在工作单位成为同事们学习的楷模。不久,领导上根据他出色的工作业绩,把信用社主任的重担让他挑,他不负领导和干部群众的信任,信用社在他的带领下,连上农信行业好评台阶,成为同行中的先进翘楚。此时的岳父,像那春风中的蒲公英,抽出纤细的花杆,沐浴着阳光,在碧绿的草丛中绽开朵朵淡黄色的小花,它虽很平凡不起眼,也没有桃李那么娇艳,更没有玫瑰月季那种浓郁的芬芳,但它却是第一个传播春的气息!
谈起往事,岳父说:人人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而那最苦的寂寞与凄清,恐怕就数人生的中年丧妻了。七十年代末,他失去了一生钟爱的妻子,这一年,他刚好步入知天命之年。斯人虽逝,而爱妻的音容笑貌,却是那样深深地活在他的思念里。爱妻的倩影无所不在,爱妻的温柔深入他的骨髓。值得欣慰的是,爱妻给他留下了两男两女,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看见孩子,仿佛就看见爱妻那如水般明澈的美的容颜,还有爱妻告别人世的最后嘱咐:带好孩子!于是,他把所有的爱给予了孩子。十多年如水般轻轻流淌,孩子们一个个长大成人,逐渐从他那宽厚温暖的怀抱里走出。但为了孩子们幸福成长,除做好本职工作外,他也千方百计去赚钱贴补家用。
一九八○年十月,他因病从板桥乡信用社主任岗位上退休了。此时,国家也步入了改革开放蓬勃发展时期。这时,他看到邻村有人在种茉莉花,经打听茉莉花由国家统购统销,由金华茶厂按计划收购。问题是他了解到衢县溪口茶厂,除完成国家安排加工外销茶计划外,那超计划部份茶叶需要茉莉鲜花窨制花茶。但当地历来没有养茉莉花习惯,从一九八○年开始向金华市罗店区订购茉莉花。可到一九八一年,金华茉莉花不许外流。该厂在无法生产花茶的情况下正在焦急,岳父了解这一情况就和好友郑正尧上门打听,该厂领导一听正中下怀,甚至区委书记、区长、厂支部书记、厂长等都赶来与岳父他们一起商量。该厂领导说了缺茉莉花的困境,岳父听后说,可以想点办法。因岳父有所了解,当时,农村大量茉莉花完成国家派购任务后,其余积压无法出售,家家都在找出路,可不知找谁好。岳父想,自已该为乡亲们做点事,搭个桥,虽辛苦,但也是成人之美,自已也有点收入可养家。再说,党的三中全会后,他看到报纸上也提倡搞活经济,个人可以从事经营活动。经协商,该厂委托帮忙代收购,资金由该厂分期分批汇到板桥乡信用社岳父的账户上。另约定:为确保鲜花保质保量及时到厂,运输工具由岳父临时雇用,一切运杂费开支由该厂负担。岳父为加快履约,从溪口回家后,他就和村民郑正尧商量好,两人就到各村茉莉花户收购积压的鲜花。谈起那段收购茉莉花往事,岳父颇为激动:那些日子,一家人都没日没夜的做,女儿的两只手摘花都摘肿了……。功夫不负有心人,辛苦换来了成功的喜悦,岳父结账后就主动去交税,路上碰到个熟人听岳父说帮溪口茶厂代收茉莉花去交税,就劝岳父别去交税了。岳父想,自已这是搞活经济,光明正大的事,国家的税费还是要交的。交税后回到家,边吃饭边琢磨:自已替溪口茶厂解了困境,又为家乡的花农把卖不出去的鲜花找到了出路,大家都夸他此事做得好。当年发生的此事实际并不复杂,要说错就是当时岳父主动去交税。对此,有人事后听说了此事,就笑岳父是自找的,你是只飞蛾投火哦!岳父听了也苦笑笑,但还是认为自己当年主动去交税没有错,他不后悔。工商局有位干部曾要求岳父原工作单位,对岳父“给予行政或党内适当的处分”,但有关领导认为,岳父在退休前的工作一直很出色,有担当,是多年的老先进、老共产党员,颇有好口碑。对此,没有给处理。但岳父说:当年有位工商局干部说要严办,可岳父想不起自已何事得罪他了?后来有一次在兰溪老年协会,那要严办他的干部碰到岳父,那人脸一阵红一阵白,非常吃惊尴尬,见我岳父朝他笑,也不好意思说话,或许是心里有愧,低下头就走了。从他当时那目光,好像我受不了当年的蒙冤受屈,早已被气死了,怎么到今天还活得好好的啊!岳父笑着回忆说。此事一直到我成为他的女婿,岳父还对当年的“茉莉花风波”无法释怀。每每说到激动时,他就把当年写的申诉信等资料找出来给我看。对此,我心里很同情岳父当年的主动交税,却蒙受“投机倒把”的冤屈,也只有劝他几句,我能说些什么呢?我只有劝他凡事往前看。岳父也笑着道:是呀,我就因为知道世界上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或事物的,遇到事情,我觉得最主要的还是本质的善良,天性的温厚,和有一个开阔的胸襟。凡事不必苛求,来了就来了;凡事不必计较,过了就过了;遇事不要皱眉,笑了就笑了;结果不要强求,做了就对了;生活就是一种简单,心静了就平和了。人生无完美,曲折亦风景。别把失去看得过重,放弃是另一种拥有;不要经常艳羡他人,人做到了,心悟到了,相信属于自己的风景就在下一个人生拐弯处。明天会到来,新的一天会开始。之所以我能这样想,在我走过来的磕磕碰碰的人生中,才没有酿成悲剧。岳父笑着说。
3.岳父是我人生中所敬佩的人。在我成为他女婿后,岳父每在我需要有人帮衬时,他总是能及时出现。我笑说岳父是“及时雨”,是宋公明!他听后也笑了:对别人有困难,我都要去帮衬,你是我女婿,更要帮一下的!
我和妻子有缘相遇在八十年代初。为改善生活,我除白天上班,晚上和妻子先是到老火车站夜市摆书摊,那时老火车站上下旅客很多,书很好卖,特别是武侠、言情等书。所幸的是,表弟在火车站工商所工作,多次给予帮助。后在朋友亲戚帮助下,在解放门,现飘萍路开过“飘萍书屋”,开张后生意还不错,《钱江晚报》还作了报道。不久,因妻子临产只好忍痛关掉了。当时,我和妻子住在单位的集体宿舍,那间房还是我爸住过的,要不然,按当时的单位政策,因妻子的户口在农村,我还排不上号呢。分给我住,是因为我是做汽车运输的第二代之后,算是照顾我了。此时女儿出生了,一家人挤在十个平方的小天地里过生活。有一天,半夜女儿起来解手,那时她只有五岁,那天我睡在单位承包来的商店里,妻子没听到女儿起来。女儿虽小却很懂事,她怕吵醒妈,就没开电灯爬下床,等她解好手时,因黑撞到了桌角,那响声也惊醒了熟睡中的妻,妻说:怎么了啊?急忙拉亮电灯,见女儿那伤口处渗着血,吓出一身冷汗,七手八脚找来药敷上:唉,下回记得叫妈一声呀。说时轻轻用药棉抹着伤口。女儿咬着牙,反倒劝她道:妈,你别哭,女儿没事!女儿不疼!妻子此时抱住女儿,小小人儿如此善解人意,倒懂得安慰妈,伤口那么红肿,大人都受不了,何况还这么小呀,想着忍不住泪流满面了。女儿的坚韧勇敢像她妈。
有一次,天才蒙蒙亮,骑自行车去单位上班。我让女儿坐车前固定好的半圆木座椅内,妻子坐车后,我夾中间,那是辆二十八寸的杂牌自行车,虽不是永久、凤凰等名牌,但却很耐用。此时,解放西路上路灯昏暗,行人很少,我就把车速踏快点,想早点到单位。骑到小花园与解放西路交叉口时,没想到有辆自行车突然冲出,幸亏我反应快,虽刹车了,但因冲力车还是撞到了一起,女儿掉在了地上,不哭但一脸惊恐。幸亏那天她戴着塑料头盔,我抱起女儿,问她疼吗?她说:不疼。我责问那撞车的年轻人:不能骑慢点吗?那人脸色很难看,在昏黄的路灯下嘴唇抽缩着:同志,对不起啊,对不起啊。说着扶起我那车又说:哎呦,吓我一身冷汗哦。当时那种艰辛、狹小和侷
促无奈,连晚上要如厕,还得跑到公厕去解决,至今想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不过,尽管是小、是简陋,处处不方便,但在当时的我,还是很高兴了一阵,因为总算从也是很小、很挤的父母家中搬了出来,有了自己的家。
还好我调了工作单位后,新单位领导考虑到我的实际困难,给我安排了一个小套房,一室一厅,有卫生间,约四十个平方。不过,后来我知道,在分给我房子时,也有过激烈的交锋,多亏也是东阳老乡的有位主管领导为我说话,让我这家属是农业户口的才能分到住房。
岳父听说分到了房,非常高兴,赶来看过后说:小还是小了点,但比原来的大了好几倍啊,得知足啰,不过,得好好装修下,到时我来帮你。我和妻子因当时已把单位的商店承包了下来,每天都要守在店里,根本没有时间来装修房子,此重担就落在了岳父肩上。岳父爽朗地一笑:放心吧,有我呢!装修房子有大量的垃圾,堆在楼下过道里要运出去,这可是头痛棘手的事,小区管事的还时不时的来说:哎,此处不能乱堆建筑垃圾的啊,赶快想办法弄走,要不然可是要交罚款啊!好的,好的,马上拉走!岳父也急得像热锅上蚂蚁,他披上那件沾着灰泥浅蓝色的衬衣,走到车门巷路口,看到不时有运砂石车开过,他看了一会儿,拦住一辆问:砂石多少一车啊?那开车的擦了把汗水说:五十元一车。哦,是否能便宜点啊?岳父笑着说:我家里装修诚心买,另外,你卸了砂石后再顺便帮忙把些建筑垃圾拉拉走,也算点钱可以吗?那哦,如这样的话,那人也一笑,又抹了把汗说:老师傅呵,如今砂石价格不稳定,天天都在涨啊,我们也是赚点力气钱,看你也诚心要,要不便宜你五元,不过那要我带走的建筑垃圾去看过要另付钱,不能讨价还价!岳父想贵是贵了点,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好说:好啊,就这样说定了。车开到后,那人看了眼堆在过道上的建筑垃圾,又笑了下说:老师傅,看你也像是种田地过的人,也知道农村人到城里赚点钱不容易啊?岳父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了:是啊,每个人过生活都不容易,都有难念的经。说吧,拉走这些要多少啊?他又笑了下,掏出支烟来狠吸了几口说:看你人爽快,我也算做件好事,除砂石外,你再付我二十元吧!不能再便宜点了吗?哎呦,这大堆垃圾帮你拉走,而且要拉到很远的郊区啊,我看也只有我肯做,要不然,你再去路上问问看这么点钱能来拉吗?此时,岳父想起那社区管事的大妈已跑来督促好几次了,就说:行啊,吃亏就是便宜,把地上收拾干净,赶紧装车拉走吧!说着把钱付给了他。
有一天,我和妻正在承包店里忙着拌杂锦糖,就是把各种颜色的水果奶硬糖杂拌一起,装到塑料袋里卖,每袋半斤一斤都有,很好卖的。这时,岳父一脸愁云的出现在我们面前。妻子给岳父倒了杯水说:爸,先喝口水,看你心事重重的,怎么了啊?哦,岳父叹了口气,说:唉,萧山有家做酱菜的厂拖欠缸窑的货款收不回来,我是该厂聘得会计,上门催款去了好几次都说没钱!实际上是在撒无赖啊!爸,别犯愁了,我安慰爸说:我看能讨得回来!哦,你有法子啊?岳父听我说能要回欠款,双眼一亮,顿时愁眉舒展开,说:我来也是想问问你有法子没。这些日子,我想来想去,想到你不是老和那位杨老师去到企业采访写东西吗,那杨老师是个记者,身份特殊,那些厂长经理可能会卖点面子的,如果他能帮忙,此事能有希望。我笑了,说:爸,我也是这样想的呀。好,爸,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找楊老师说,他肯定会帮忙的!妻子接口道:喏,你别先打包票,八字还没一撇呢,话不要说那么肯定,你先和他说说看,这人啊没事时是一个样,真遇到难事避得远远的多了去了,不过,我也想你这没日没夜帮他写稿,看他在要紧关头是否真会帮你啊?我想这个忙他得帮!我仍信心满满,瞅了下妻子有些疑惑的目光,对岳父道:你在店里等着,我骑车去杨老师家,说着拉过自行车朝杨老师家飞快踏去。
那天,说来也巧,整天在外忙采访的杨老师刚好在家赶写稿子。杨老师看到我,非常高兴,说:邵呵,我正好想去找你帮忙写稿,这不,接了浙江省文联和新华出版社要出版报告文学专辑的任务,忙死我了,太好了,想你,你就来了,咱们可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哈哈!说着让也在写稿的一位笑容可掬的女孩去泡茶给我,得意地对我介绍说:这是我刚找来的学生,怎么样啊,漂亮吧?嗯,我笑着点下头接过她泡来的茶。那女孩朝我嫣然一笑,有着酒窝的脸浮上桃花般的红云,腼腆地对我说:久闻大名,邵老师,听杨老师说您文章写得又快又好,已拜读了您好几篇文章,是了不起,不愧为一代报人邵飘萍的后人,是我学习的榜样,您可要好好教我哦!在座的还有几位写手,也抬头向我投来敬佩的目光。我连忙说:不客气,我们相互学习,要说能写好文章的,当推我们的大诗人杨老师才是!各位也许不知,杨老师可是当今中国诗坛闪亮的星辰!他有首《我是》诗催人奋进,背各位听听:
我不是龙钟老朽,
贪婪地追求晚年的享受;
我不是无聊的夏蝉,
躲在树丛里叫喊不休。
我是一只蜜蜂,
辛勤地在花间繁忙,奔走,
将生活酿造成甜糖美酒;
我是一只海燕,
在海天间穿梭往来,
把暴风雨织成壮丽的锦绣。
我要用青春的火焰,
去融化残冬的积雪;
我要用勤劳的双手,
去凿成渡向明天的小舟。
我的朗诵,赢得一片喝彩和掌声。我也看到杨老师那消瘦的脸上有些得意,但他说:那都是过去写的,不值得夸耀。这时,杨老师点起香烟,猛吸了几口,目光灼灼的盯着我说:今天你来是有事吗?不只是来看老朋友吧?说话时,把那烟灰弹到桌上一只咖啡色的瓷烟缸里。嗯,杨老师好厉害哦,是有件非您出马的事!说吧,啥事非要我出马呢?我岳父,老师知道吧?哦,你岳父,在你那店里碰到过,是他遇到难事了?是呀,我岳父在做的缸窑上,有笔货款去厂家讨了好几次,那厂家都撒赖不肯付款!哦,是这样。杨老师听说是这种事,笑了,吐出一长串烟圈,说:让你岳父先别着急,这事我看这样,我知道此事是有点麻烦,可这是好朋友摊上事了,我得去!想想又说:那厂家在哪呢?在萧山,做酱菜的。好,事不宜迟,我们明天就去吧,你回去对岳父说,明天早上七时正,在老火车站售票点碰头去萧山。回来后你可得帮忙我去组稿写稿哦。我看杨老师对我的事如此上心好感激,也爽快的应道:好啊,一言为定!
第二天,当我和岳父、杨老师出现在那厂长面前,那厂长先是乜斜着眼扫了一下,脸露愠怒说:吔,怎么还带人来了?黄黑色的脸皮不屑地抽缩着,仍然跷二郎腿坐着看报喝茶,当看到杨老师亮出的记者证,从口中飞出纯正的北方话说:听说你们厂的酱菜口碑不错,我们特慕名来采访的。哦,啊呀呀是的,太欢迎了,好啊!那厂长眉飞色舞地嘿嘿媚笑,急忙起身握手,让坐泡茶。聊了一会,厂长得意地陪着我们在厂区转了一圈。杨老师边看边拍照片,我掏出采访本,一边听那厂长吹嘘他们的酱菜系列产品如何好,一边点头认真记着。当岳父问那欠款时,厂长顿时满脸通红,有点结巴地说:哦,我,我正想把货款转账给你们,这不,正好您亲自跑来了,此事我已让人去财务室结算,等下就现金付您,不好意思,厂子前一阵子效益不好,拖了那么久,对不起啊。岳父只是听那厂长辩白,不置一词。只是心想:哼,这种人是人世间的变色龙,自己来讨款多次,均被拒之门外。看来还是杨老师厉害啊,如不是他出马,这笔款是要不回来了。货款讨回后,岳父按村里缸窑厂规,除掉开支,把报酬付给了一起做事的工友,此时,这些工友还不知道,这笔款是岳父去讨回来的。岳父做人就是这样,有苦有累有难自己抗,从不张扬。他总是说:做人吃亏就是便宜,不要去计较得失,船到桥头自然直啊。那事过去后一段时间,我原来承包的车站商店,因人民西路的拓宽改造和车站一起撤迁了,我也随单位的整合调到长途车站做起了工会工作。
4.岳父给我们这个家带来人世的温暖,他还把这种温暖带给别人。九十年代,当他看到穿村而过的金兰中线水泥路,因被装运水泥的超重车压成坑坑洼洼,严重的影响了村民走路和过路车辆的安全行驶。他就和村里老年协会的姚志明、于宝青、傅关维等老人商议,找我写报告向有关部门反映实情。不久,此事即引起上级有关部门的重视批复,并拨款重新修复好这条穿村而过的金兰中线路段。对此,广大干部群众都夸岳父等老人为村民出行方便做了件大好事。
在村里,岳父不仅有爱心,也曾为村集体经济的发展做出过努力。如在改革开放时期,他和村民童炳奎发起,为烟溪村创办起有史以来第一个猪牛交易市场,为村里的经济发展尽了绵薄之力。后又和童炳奎在筹建堰头火车站上,积极向上级献计献策作出了贡献。他除了关心公益事业,他还用平时所学的中草药知识,及时多次为村民解除病痛,如板桥村民郭志霜、姓唐村即上叶垅村的唐根土,还有名叫牛皮的儿子等多人。他的件件仁爱善举,被村民们誉为“救命的人来了”,赢得了村民邻里的好评和敬佩。有耕耘就会有收获。为此,他先后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优秀共产党员和“五好家庭”等美誉。
岳父在我的印象中,有仁善之心,也像那蒲公英一样,有着不畏艰难,微笑面对人生风雨的美好情怀。大儿子和儿媳孝顺,把岳父接到兰溪城里养老居住,享享清福。可岳父是个闲不住的人,住了段时间,他又住回到了烟溪老家,他对人说:城里是好,各种生活设施齐全,还有公园可逛。可我还是忘不了自己住了一辈子的烟溪村,在这里,有我人生的美好回忆,在这里,那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有我难以忘怀的印痕。在村里,有我的老同事、老伙伴,还有我熟悉亲切的老屋,那里面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那么让人难以割舍,无法抛弃。可那老屋毕竟已有年头了,一到下雨天,有几处还漏雨。
有一次,岳父来金华买材料对我说,想把那老屋漏得地方修修好。我说好啊,放下工作,陪他去一家卖塑钢瓦的小店,与那老板谈好价格,并说好由那老板派人去翻修。可那不久,听妻姐说,岳父那老屋已翻修过了,问题是有一处地方尚不完美,他忘了自己已是高龄老人,搬来木梯,爬到屋顶把那不完美的地方弄完美了。可岳父这一举动,把我们一大家子着实吓得不轻,都说岳父太不把生命当回事了。岳父却笑着说:我爬上去,没几分钟就弄好了啊,你们怕啥啊!再说,为这点小事,又去找人来做,也麻烦啊。岳父就是这样,能自己做得事从不去求人。他总说:开口告人难啊,谁生活都不容易,凡事都得多想想啊。
还有一次,也把我们吓得不轻。那次是岳父修灶台,那灶台还保留农家人老式样,就是可烧柴火那种,烧出的饭特别馨香好吃,特别是那埋在柴灰里闷熟的灰档豆,更是人世之美食,让人回味无穷啊。可惜如今这样的灶台也快退出历史舞台,有条件的都烧媒饼、煤气灶了。岳父也有煤气灶,可他还是喜欢用山上捡的柴火烧饭炒菜多,说那可是老味道,他好这一口。那天重新砌好灶台后,又想把灶台南边那有裂缝的墙糊糊好。岳父提着泥罐子到院子里,踏到搭在大水缸上那片木板上,不小心踩空把腰骨伤了。我们闻讯去医院看他时,妻子心疼老爸,含着泪水劝岳父:以后千万小心点,年纪大了,摔不得啊!他还笑嘻嘻地安慰说:没事,这点伤很快就好了啊。奇迹的是,躺了十数天,岳父真得出院了。医生们都说这老人家恢复快,是不简单,非常意外,交口称奇。出院在家躺了几天,又能到地里种菜,去河边钓鱼了。
还有一件事,能看出岳父处世不惊,那种对人生乐观豁达的态度。那是个秋风萧瑟的日子,我们一家正在吃饭,突然电话响了!是妻嫂来电话说,岳父喉咙肿痛已送到金华医院。放下电话我们就赶到医院,大哥大姐一脸愁云围在岳父边,医生看家人都到了,就让我们避开岳父,对我们说:你们送来的病人喉咙里长东西了,情况不好啊,你们家属要有心理准备!妻子和大姐一听,泪水顿时涌了出来。我们手脚无力地回到岳父身边,岳父看我们脸色焦急,就问医生说什么了?我们为难地相互递眼色,不敢对父亲说出医生的嘱咐。哦,看你们这样不吭声,你们不说,我也能猜到,医生说我这病没治了吧?说时他看我们还是闭口不说,竟然笑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这喉咙红肿,是有根鱼刺在里面。说时用坚决的目光扫我说:我不看医生了,邵呵,你去中药店买点威灵仙来,用水煎好喝了就好了!我们拦住岳父,坚持让医生再看看,岳父有点火大了,从椅子上腾地起来,手乱摇着,嘴里吼叫着:不看了,不看了,我们走啊!我回去喝点药就好了!我们说服不了岳父,知道岳父对中草药有过钻研,也许岳父是对的。急忙去买来威灵仙煎好让他喝了,接连喝了几次,岳父真得痊愈了。
岳父九十岁生日的除夕夜,我们和众亲友齐聚在秀丽的兰溪兄嫂家,此时,兄嫂一家人正忙着丰盛的年夜饭。我看吃年夜饭还得一会儿,就出门穿过马路走上江堤。此时,朔风吹拂着堤坝上,那一丛丛翠绿的冬青树,冬日的夕阳辉映在波光粼粼的兰江上,长长的堤岸被镀上了一片枫叶般的金黄,有几只木船静静地靠在岸边。更远处,就是名闻遐迩的云山,此时,远远近近的棉絮似的白云,也被西下的夕阳余辉折射出,飘渺迷濛碎碎点点的蛋黄色。我望着迷人的江景,还想沿着江堤往远走,这时,妻子跑来说:我说这下车就不见人影了,快点啊,大家都在等你了,爸说先把全家福拍好再吃年夜饭。我连忙跟着妻子回到兄嫂家。此时,大厅里已排列好橙椅,一大家子,四代同堂,二十余人,喜气洋洋地随着专职摄影师的变化组合,拍出了一幅幅值得珍藏的美照,特别是那幅全家福,可谓美仑美奂,堪称摄影艺术之绝品。拍好照片,因人多,大家分开二张桌坐,小辈们一张桌子,那大圆桌是长辈们坐。动筷前,先由老寿星岳父讲几句人生感言,岳父此时颇为动情,眼眶里泪水涌动,他说:我今天是特别高兴,是因为实现了多年的心愿,拍一张全家福。我高兴啊,一大家子,从天南地北都汇聚一起拍全家福,此时此刻是值得我们一生记忆的幸福时光啊!我们这个家,这些年来都不容易,大人们都带了好头,都有自己的事业和追求,小辈们也都很争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居里夫人说过一句话:“一家人能够互相密切合作,才是世界上唯一的真正幸福。”希望我们这个大家庭,在今后的漫长的岁月里,继续承继互相合作,互谅互爱的精神,为经营好我们这个幸福大家庭而努力!岳父的话,似甘泉流淌在我们的心坎,使我们感动和温馨,也是我们今后走好人生之路的旗帜和鼙鼓!我们祝福岳父健康长寿,也祝福我们这个大家庭在新时代的美妙春光里,如那一朵朵蒲公英花盛开。此时,湛蓝的天空下,仿佛看见,一朵朵蒲公英,随风在自由自在的飞舞着,把它那自由的性情表现的淋漓尽致,更把它那快乐的感觉呈现得惟妙惟肖。可以说,一阵风,一颗种子,就是一片蒲公英的灿烂辉煌。还有安静的等待,洒脱的飞翔,随遇而安的气度,安贫乐道的生活,倔强的坚守,善良和大爱,蒲公英更像那冰山下的熊熊火种,外表清冷孤傲,内心却热血沸腾!只要有一阵风,蒲公英就会放开种子,随之而去,不管他们的后代飞到什么地方,不会为后代设计好要走的路,而是给它们美丽的翅膀,让它们自由地在天地飞翔!
作者简介:邵诚民,男,笔名:南方石,1953年5月9日生于浙江金华(祖籍浙江东阳紫溪村),电大毕业,1969年5月曾支边内蒙古插队数年于1976年秋返金,工作之余从事文学写作,1979年开始在省内外报刊发表文学作品,著有诗集《人生不是梦》、《送你一束玫瑰》,文学作品集《七彩人生》,长篇文学传记《邵飘萍传》等。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