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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首发】科幻小说:《兄弟》连载02(作者:蒋永伦)
作者:  发布时间:2023/09/02  已读:8813 次  文章来源:

【编者语】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义乌市科普作家协会理事、义乌锦善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总经理蒋永伦,潜心文学和科普作品创作,先后出版了《大运河之歌》(诗歌)、《蚕变》三部曲等文学作品。近期,又完成了科幻作品《兄弟》有创作,即将付梓出版。征得蒋永伦先生的同意和授权,科普文化交流网将首发部分章节(连载),以飨读者。

 

科幻小说:《兄弟》连载02

○蒋永伦

 

作者简介蒋永伦,上世纪60年代出生。少年时砍过柴、插过秧,养过兔子,放过牛羊;青年时当过工人、技术员、职(技)校教师;中年时编过杂志,搬过瓷砖。现为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义乌市科普作家协会理事、义乌锦善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总经理,致力于优秀文化和科学哲学的创作与传播。

热爱太极武术,少年时梦想在人生江湖上特立独行、仗剑天涯。年过半百,依然怀着“挂云帆、济沧海”的雄心壮志——瀚海孤舟,一叶飘零,自渡而渡人;晨昏间踽踽独行,握一丝烛光,以点燃众生之心灯。

 

第一章  龙潭镇的双胞胎盛会

 

 

一、不速之客

“先生,请出示您的证件。”

入口处的老人迟疑了一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安检员。

蓝色的屏幕上现出来人的身份信息。

身份证号:330XXX1980XXXXXXXXX……

姓名:龙苏泰。住址:······龙潭镇青山湖玫瑰山庄…… 

“哎哟!龙博士,是您老人家!失敬失敬!久仰久仰!您是特邀嘉宾——我是说贵宾——最贵的贵宾,请允许我,以十二分的热忱欢迎您!”

脱下的大盖帽,夹在胳肢窝里,露出一个大脑壳和壳顶的“地中海”——或许是过于激动,安保队长竟有些结巴。这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额头凹陷,下巴前凸,黝黑的脸上有一双牛眼和一对招风耳。他咧着厚嘴唇笑着,谦恭地鞠躬。

被称为龙博士的老人把卡片放回口袋,顺手脱下头顶的宽檐帽,露出稍显凌乱的满头银发,银发下的宽颐大颡凝重——老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队长,眼眉间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先生,您这边请。”安保队长把老人引向一边的VIP通道。

老人似乎无动于衷,径直往里走,穿过装有辨别人像的光学仪器的通道。那台连骨头缝里和心血管中任何金属都不放过的仪器似乎被老人强大的气场镇住了,保持着沉默,没有发出任何鸣响。

“敬礼!”安保队长喊道。

身后四个安保队员齐刷刷站起来,脱帽鞠躬敬礼,目送老人走进大门。

老人穿一套黑西装,系红领带,披一件风衣。他的脸和他的风衣是同一种温暖的颜色:古铜色;宽阔的额头满是细细的皱纹,灰白色的长寿眉下一双深邃的眼睛,目光炯炯,像苍穹星光放射出智慧的光芒;魁梧的身躯,优雅的举动,严肃的神情,棱角毕现的国字脸,绝对谦恭的举动,使老人看上去既像威猛的狮子,又如温顺的羔羊。

老人步伐稳健踏实,缓缓穿过草地,沿上升的石级一步步跨上去——每踏上一级,在霞光的照耀下,他的身影显得愈加崇高庄严。

不一会,老人伟岸的身躯消失在远处缓坡的尽头。

湖滨码头,会有人接他去瀛洲岛。

大约一刻钟后,不远处的天空闪过一道蓝弧。像萤火虫掠过草地,一叶磁悬浮飞梭掠过香樟林树梢,停在离安检口五百米处的草坪上。

五分钟后,五名穿着制服的人列队走过来。他们步履匆匆,却是整齐划一。他们的长相也一模一样:庞大的身躯,硕大的头颅,穿着一丝不苟,裹得严严实实——清一色的银灰色西装制服和领带;他们表情谦卑而严肃,带着沉郁忧思,看人时,直勾勾的眼神有些茫然;同样银灰色的脸带着浓浓的机器味。他们迈着机械式的步伐向前走的时候,虽然悄无声息,却像带履带的坦克和工地上的推土机,似乎带有隐约的轰隆声。

为首的一位看上去最为高大威猛,足有一米九。他的长相,既像过去浓眉大眼的武夫,又像个突然从天而降的巨人。那相貌是人间稀有的,两道不自然的浓眉像是画上去的,眼神时而犀利,时而温顺,给人一副坚强有力而又忧郁的印象;他那分寸感十足的严厉表情,与其说是冷漠阴郁,倒不如说是一种超然的空洞。

“巨人”走到安保队长面前,压低声音,嘀咕了几句。

安保队长像是在背书,委屈地尖叫:

“警官先生,您是在开愚人节的玩笑吗?您是说龙先生是犯罪嫌疑人?一个生命科学院的院士,一位学富五车的考古学家、人类学家、博导教授,一位知识渊博的大学问家!一位受人尊敬的百岁老人——他会是坏人?”

队长执拗的面孔有些扭曲,声音提高了八度。他一边说,一边拉拽着衣摆和衣领——那身安保队员的制服显然在某种程度给了他说话的底气和勇气。他小小的权威受到了严重挑战。在龙潭镇,他是少数几位见过那位受人尊敬的老人中的人之一——安保队长可以忍受自己被冒犯,但是绝不允许自己的偶像被人冒犯!

“真相往往隐藏在假面之下。你能保证刚刚进去的是龙苏泰龙先生本人吗?”警官注视着安保队长,面无表情,不卑不亢、不急不缓的声音有一种坚硬的金属质感——他说话很有特点,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掷地有声。

“你以为长在这里的是两颗玻璃珠子?”安保队长用手指着瞪大的牛眼,又指指身边的机器。“我不能保证,但是它能保证。”

警官用冷冰冰的眼神严肃地望着队长,有几分钟不说话,似乎克制着往里硬闯的冲动。他身后的一位警察在打电话。

不一会,安保队长的耳机里传来一阵嗡嗡声。

“龙氏宇航基地在几百公里外东海之滨——我还是怀疑,这里发生的事会与那里有什么联系。对不起,请您出示证件。”

警官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那张薄薄的金属卡片闪着蓝莹莹的光。队长只看到卡片上“特级AI警探金鲨  0001号”等字样。

“我正奉命调查一桩大案,这桩案件关乎国家利益,甚至关乎整个人类的命运。我们都有责任,阻止一场可能到来的犯罪。”警官一字一顿。

“我不管什么大案小案。你别拿名头唬人,在这儿是我说了算。”队长不以为然地撇嘴。

“你叫什么?”警官逼问,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空洞寒冷,使人窒息,连附近的空气也能感受到凝重的压迫感。

“我叫龙憨,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敢作敢当。你去问问,在龙潭镇,我龙憨怕过谁?龙博士是龙潭镇的名士,处处受人尊敬。我与他交情不赖,是玫瑰山庄的常客——穿上制服我做保安,脱了制服我去青山湖钓鱼,还去山庄种种花草——你说我会认错人?”龙憨依然执拗,不让来人进去,口气却是软了些。

“虽然这只是民间盛会,但是安保级别并不低。我们有责任也有能力保证每位参会者的人身安全。用不着别人来指手画脚。请你们先到安保室等候,有什么事会及时与诸位沟通。”

“好吧。我们有足够的耐心在这里等待。”叫金鲨的警官伫立不动,嘴角往上牵拉,露出不自然的笑意。

身后的四名警察齐刷刷地站着,既不回头,也不往里走,像一尊尊雕塑,仿佛石化了一般。

 

二、双胞胎盛会

从本世纪初开始,每年五月的头三天,国际双胞节都会在云南普洱墨江举行。

双胞胎是人类生殖繁衍中的一种特殊生理现象,在人群中的自然发生率约为千分之一。双胞胎分同卵双胞胎和异卵双胞胎。判断双胞胎最简单的办法是用相似法: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多半是同卵双胞胎,而长得不太像的则多半是异卵双胞胎。这种方法有一定的科学依据。但是单靠相貌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包括一些其他特征如:皮纹、头发颜色、头发形式和密度、眼虹膜的颜色和结构、前后发际、耳垢、耳廓、鼻形、脸形、唇形、眼睑、齿列、有无中指毛、皮肤的颜色和结构、雀斑、苯硫脲(PTC)的尝味能力等等。以性别不同判定异卵双胞胎也不准确,医学文献中已有同卵双胞胎为不同性别的案例。而一个胎盘说明是同卵双胞胎,两个胎盘就是异卵双胞胎,这种概念也是错误的。通过血型鉴定是一种办法,一般必须联合测定几种血型,如ABO、P、MN、S、Rh等,测定的血型越多,准确性越高。有一种及以上的血型不同,则为异卵双胞胎;如果全部相同,则可以在一定的概率水平下说是同卵双胞胎。更准确更可靠的方法是DNA鉴定——只需要提供很少的血液,就可以完成鉴定,这种工作在法医鉴定中心即可完成。其原理和亲子鉴定的差不多,一般同时测定9个基因位点,结果的可靠性可达99%以上。

北回归线穿城而过的墨江是世界著名的双胞胎之乡,总人口不过四五十万,竟有千余对双胞胎。这里的植物,双胞孪生果实的现象也很突出。该县境内的河西村,双胞胎的比例超百分之四。据哈尼族老人说,这里曾有神秘的双胞胎井,当地很多夫妻喝下该井水后都产下了双胞胎。除了双胞胎井,还有双胞石床、双胞胎屋,因此吸引了海内外的众多游客猎奇探访。专家称此类现象可能与当地的地理位置、气候条件、遗传基因有关,但具体原因仍是迷,一直没有解开。

21世纪80年代头一年,一年一度的全球双(多)胞胎盛会第一次来到浙中八婺的龙潭镇。龙潭镇是千年古镇,文旅大镇,这里的湖光山色美不胜收。古镇核心区的三宅——朱宅、李宅、龙宅,以前曾有众多古井,其中就有与墨江河西村双胞胎井齐名的双眼井,很多夫妻喝下双眼井水后都产下了双胞胎。上世纪中叶,这些古井一度相继被填埋。本世纪20、30年代,随着传统家庭解体和不婚主义盛行,出生人口断崖式下跌,老龄化越来越严重,出现了人口危机。意识到养儿育女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业,世界各国都出台了鼓励生育的政策。龙潭镇的双眼井因此重回人们视野,希望一胎多胞的人趋之若鹜。

龙潭镇因此成了世界著名的双胞胎镇。不过,据说,这年的盛会所以放在龙潭镇,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一位当代最有名的研究双胞胎专家就出生在龙潭镇。他曾多次赴云南墨江考察,研究当地的地理环境、气候条件和各种遗传因素。这位出生在龙潭镇的博士,自己也是双胞胎之一,作为生命科学院的院士和享誉世界的人类学家,退休后在龙潭镇隐居。

这是一年一度北半球最大规模的双(多)胞胎盛会。这样的盛会,规模早已超过奥运会,魔幻程度甚至超过了意大利威尼斯和巴西里约的狂欢节。节日期间,将举办各种喜庆活动,包括明星双胞胎见面会、双胞胎智力测验以及针对双胞胎的各种购物和展览项目。盛会除了旨在纪念“多胎生产奇迹”,希望能籍此帮助人类缓解人口危机,也给双(多)胞胎及他们的家人朋友提供相聚的快乐时光,庆祝他们“惊人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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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科学院的科研人员也希望借此机会,寻找愿意参加多胞胎研究项目的志愿者。双胞胎研究的新方法包括双胞胎的分娩、剖宫产、pph妊娠和分娩护理、双胞胎出生的大型协作研究、OMICS双胞胎研究、双胞胎的心理学研究、双胞胎早产早熟和相关的并发症。除了科学院的研究人员,与会者还有大量的医学从业者——妇产科医师,儿科医生,内分泌医师,泌尿科医师,腹腔镜医师,内窥镜医师,机器人和微创手术专家,护士,麻醉师,危重病医生,医学院学生,医学院校管理人员,妇产科学会和协会代表,医药公司和其他医疗产业从业人员。

龙潭镇希望能创造一个新的吉尼斯纪录。约5000名双胞胎、三胞胎、四胞胎和五胞胎们参加了这一聚会。来自五大洲肤色各异的人早早来到龙潭镇,挤满大街小巷,因为一对对都长得很像,让人看得目瞪口呆、心驰神迷。

盛会前一周,龙潭镇就成了彩旗、鲜花、焰火、戏剧和音乐的海洋。大街小巷人流熙攘,酒店宾馆商旅爆棚,老街新街食客如云。原来船声灯影里安静的水城水巷忽然嘈杂喧闹。青石板的里弄里,远远就能听到哒哒的脚步声和愉悦的笑声。肤色不同、语言各异的人们脚步匆匆,奔向同一个目的地。

春雨绵绵的四月结束,阴霾散去,蓝天碧水映照五月的晴空。张灯结彩的龙潭镇,先把他们传统的蚕神庙会和元宵节又过了一遍——歌舞百戏,击丸蹴鞠,踏缩上竿,龙灯龙舟,舞龙舞狮,木偶皮影。本地的道情花鼓也占了一席之地。露天舞台和丝路剧院中,婺剧、越剧、京剧和黄梅戏轮番上演,专业剧团与民间草台班子鸣锣斗戏。

传统庙会就是购物节。琳琅满目的工艺品中,最畅销的是奇形怪状的衣饰、化妆用的涂料和面具。满大街勾脸描眉的人又唱又跳,像是在演大戏。街巷里有数不清的面具店,摆放着色彩斑斓的面具,每家都有自己的特色——时髦的斗篷,高顶硬帽,现场展示的面具面壳制作工艺。“面具”可以简单到直接画在脸上,比如京剧、婺剧和川剧脸谱,而变脸用的“面壳”,也可以经过复杂的程序,用纸浆、布料、瓷器、玻璃甚至塑料等等制成,它们共同的特点是夸张、华丽、戏剧化,看得人眼花缭乱。

啤酒节,黄酒节,泼水节,龙舟节,炫目烟火,彩车游行,化妆舞会,假面舞会——龙潭镇迎来自己的狂欢节。实际上,四月中下旬开始,街头表演就从未停止过。最盛大的是彩车巡游,街道两边搭起高高的看台,二三十辆彩车沿长长的老街和宽阔的湖滨风情大道缓缓驶过,成千上万的人簇拥在彩车前后,随着街头乐队节奏明快的乐曲,不管是黑人还是白人,也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男女老少都跳起来,到处充满了音乐和舞蹈,整个古镇欢腾不已。

这些舞蹈包括桑巴舞、费拉门戈舞、萨尔萨舞、梅伦盖舞。彩车上,歌手引吭高歌,古巴人随着黑人音乐“坎东贝”的节奏翩翩起舞。身穿红黄相间的紧身服,头顶一米长的彩色鸵鸟羽毛,在铿锵明快的鼓乐中,有人踩出了比利时民间热烈欢快的舞步。巴西小姐高高在上,扭动腰肢,跳着欢快的桑巴舞。那些让人欣喜若狂的桑巴舞者服饰各异,争芳斗艳,随着舞曲,边歌边舞,腰、臀、腹剧烈抖动,大幅度摇摆。

舞者神采飞扬,观者如痴似呆。

装饰华丽的彩车前后是自由游行的人群。他们像愚人节一样打破身份壁垒,扮演各种角色——国王、王后、天使、魔鬼、狂人和小丑。有一双黑漆漆空洞双眼、一个奇长无比鼻子的小丑,呲着大牙咧着大嘴搞怪,穿着滑稽的长衫、破烂长袍和颜色夸张的各式夹克,再配上古怪的帽子头饰,在街头以滑稽的姿态迎接众人,赢得哄然笑声。穿着华丽衣裳的皇室贵族带着面具游行。银装素裹的天使,挥动着翅膀,徐徐从天而降,给人们带来美好的祝愿。

最后两辆是车身长达10米的制特彩车,车顶开阔,平台上十七八名军乐鼓手敲出震耳欲聋的欢乐鼓点。车上,两位英俊的青年被围在核心,他们是双胞胎盛会选出来的“王子”。另一辆全用华丽的丝绸装饰,飞天歌舞,霓裳翩翩,高台上两位身穿唐装的“公主”向下抛洒着鲜花。人群中不时发出一阵阵山呼海啸的惊叫声。

在这些狂欢的人群里,还有一些特殊的人——以流体驱动全柔性人工肌肉的类脑机器人,他们的外形酷似人类——几近完美的人造皮肤,人造头发,人造五管恰到好处地遮盖了金属内在。这类机器人,即使近在咫尺,也难辨真假。他们动作灵活、语言流畅、逻辑严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智能已远超人类。

这是个科技大爆炸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无所不在的科技引领着人类的生活;这是一个人和机器和谐相处的社会,机器人已逐渐深入人类生活的各个领域,很多机器人已成为家庭成员。

暮春初夏时节,无所谓晴空,无所谓春色佳日,无所谓四月天的清凉晓色。白天的太阳说不上火辣,却已然控制了一切。太阳象荆棘丛中的火,紧贴着伏在大地上,好象在吮吸春雨。她渴了,骤雨杯水,一瓢雨水被立刻喝尽。清晨还是处处潺潺溪流,中午却扬起了灰尘。

没有比雨水打湿、阳光拭干的芳草更宜人的了。初夏的花园清新宜人,雨露阳光成为散发各种氤氲的香炉。一切浅笑高歌,都献出各自的欢愉,使人感到一种甜蜜的陶醉。

这是暂时的天堂,温暖的阳光使人变得坚强有力。整个自然界仿佛欢庆佳节——蜜蜂在过节,蝴蝶在过节,蜻蜓在过节,水中游曳的蝌蚪也在过节。花坛吐着阵阵芳香,树林里成群的小鸟在啾鸣,像害羞的情侣在窃窃私语。微风拂着翠叶,在枝头婆娑,蜂群侵占菜花,一群流浪的蝴蝶在野燕麦中间翩翩狂舞。它们像来自天上的神仙,嬉游在日光、田野和花丛中,自由自在地说唱,又像多愁善感的男女互相追逐,在半迎半拒中做着爱的游戏。 

到处是新奇的植物花卉,人们已忘记了它们的名称。踏着柔软的草地,嗅着草叶鲜花的清香,看着阳光透过树叶投在草地上的光斑,听着林中的鸟鸣和远处牧童的笛声,没有人会对这个新世界不充满惊喜。水渠旁的一株小树,细如线缕的旁枝蓬松披散,没有叶子,却开着簇簇小团花,象一丛插满花朵的秀发。田塍草丛中,渍湿的粉红花蕾跳着舞蹈,吸引嗡嗡的蜜蜂和成双结对的蛱蝶,等待踏青的人们去欣赏。

黄昏时分,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上了瀛洲岛。

他似乎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而是沿着环岛廊道漫步。他没有想到,这个湖心岛屿上,还残留着一个世纪前农耕时代的一片田园。

他继续向前走,穿过篱笆砖墙,在田园尽头,看见成列的树梢。那是竹篱外的林荫道,透过树梢望过去,是婉蜒曲折的小路。

顺着树丛间的小路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湖滨。

烟霞沉没,月亮升起。老人似乎意兴阑珊了。他站在湖滨凝视着,在水中留下一个永恒的孤独寂寞剪影。眼前世外桃源的景色,并没有在他的内心引起一丝涟漪。

只是,当感觉背后似乎有人跟踪窥探时,他才急匆匆走向远处的大酒店。

 

三、姐妹花  

往昔宁静的瀛洲岛,被盛会的烟火点燃。龙潭湖上,游曳的快艇和空中飞梭密织出一张立体的安全网。

瀛洲岛是双胞胎盛会的主会场。那些专家、教授和科研人员在这里参加各种会议。双胞胎们在此自由交流,选择自己喜欢的项目——戏剧、杂技、魔术、滑稽戏、马戏、音乐歌舞,尽情展示自己才艺。白天,通向“五洲广场”的林荫大道上,驶来一辆辆古老的马车,车上插着五颜六色的旗帜,由打扮成堂皇富丽的骑兵驾驭,随着鼓乐笙箫,膘肥体壮的驭马引颈长鸣。马车碾踏着广场青石,如同燧石般冒出火星。另一个“协和广场”上也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喜气洋洋的人在金属缎带和衣纽上佩着相同的花,一辆辆彩车在嘈杂的人群中穿过时,掀起一座座欢腾的高山和疯狂的人浪。

前浪在喧嚷,后浪在怒吼,欢乐在咆哮。人们引吭高歌,吊嗓乱叫,高兴得前俯后仰。

整座岛屿都是欢乐的方城。云霞、烟雾和白鸽间,充满目光希冀和阳光金粉。在构成光辉的两种东西中,没什么能比这些欢乐的灵魂更令人激动的了。这是青春的赶集,自由的盛会。童稚,乐趣,清涩,青春,健康,运动,所有一切都能使人喜笑颜开,大家叫嚷着相互拥抱,空中洋溢喜悦的光彩,爱和真在普天同庆!草丛中的追逐,树荫下的嬉闹,音乐般的俏骂,每个音节都表现出热爱,都像烈火似的燃烧着,火焰直薄云霄。天地万物都放出爱和光。

瀛洲岛上演着史诗般的童话,无论是王孙王子、公卿缙绅、渔夫猎人、磨刀人和开锁匠,或是思想家、哲学家、诗人和画家,他们早已心乱神迷、沉浸在这痴情的爱乡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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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大酒店是瀛洲岛乃至整个龙潭镇最大最豪华的星级酒店。哥特式的尖顶,巴洛克式的繁复装饰,构成酒店的外立面;立柱,长廊,喷泉,假山,椰林,莲池,桥亭,使酒店有一种中西合璧的风格。蓬莱是大会指定酒店,酒店服务项目包括大会注册、会员申请、代办签证、代订机票,提供交流访问和培训考察的翻译服务。除少数来自世界各地的双胞胎,入住酒店的大部分是应邀而来的贵宾。

在酒店穹隆下大厅里,一对穿黄马甲的双胞胎姐妹正在忙碌。她们并不是宾馆服务员,而是大会志愿者,负责贵宾的接待——登记、翻译、引导、搬运行李。她们咯咯笑着,来来回回,在那些亭亭玉立笑容优雅的前台服务员中穿梭——这些服务员身穿旗袍、一律绾着高高的发髻,脖子上系着红白相间的条纹丝巾,乍一看像是从天而降堆花叠锦的美女,又有点像穿着藏蓝制服裙子和黑色丝袜正在值机的空姐。

与众不同姐妹俩格外引人注目,进出的客旅都要多看她们几眼。

原来,她们是彩车巡游时选出来那对“公主”!

该怎样描摹这对双胞胎姐妹的美貌呢?光艳的脸儿,秀丽的侧影,眼深似潭,肤如凝脂,肥瘦适度,美妙天成,皮肤处处露着蔚蓝的脉络,两颊鲜润得和童女一样。虽然穿着黄马甲,在那朴素的衣服下面,我们可以想见一座塑像,那塑像的心中有个爱的灵魂。在这样的季节,在她们这种年龄,虽然有一种谦虚谨慎、毫不苟且的神情,那种爱慕的陶醉还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姐妹俩二十二三岁,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脸上有青涩的书卷气和还未褪尽的天真,更多的是妩媚阳春。姐姐叫苏茜茜,妹妹叫苏菲菲。她们还为自己取了无数都市小说中才有的名字:“依依、柔桑”之类,私底下,大部分时间,她们分别叫对方“大大、小小”。

她们长得一模一样,穿着统一的黄马甲。可能是为了让别人认出自己避免误会,姐妹俩故意化妆成不同的样子。

姐姐苏茜茜把自己打扮成金发美人——一头日光色的卷发,仿佛戴着黄金铸造的后冠。实际上,她并没有戴后冠,而是一顶垂着白色长飘带的精致草帽,因为那一头蓬松的卷发仿佛是为垂杨下的仙女遮羞而生的,喜欢飘舞,容易披散,不时需要整理。实际上,她本是个美人儿,乌发朱唇,桃腮粉面,长眉秀眼黑眼珠,一口洁白牙齿如含在口中的珍珠。她的美,有一种中西合璧的味道,而且更多的偏向欧式,像希腊神话中的美惠女神,优雅而美丽;她有玛利亚的头,维纳斯的颈,她的额、鼻和下颏具有线条上的平衡,构成匀称的面部;她的鼻子不直不弯,非意大利型也非希腊型,而是巴黎型的鼻子;在从鼻底到上唇那一段非常特别的地方,有一个隐约难辨的美妙窝痕——那是贞静的神秘标志,使她看上去有狄安娜的贞静之美。

妹妹苏菲菲则把自己打扮成雅致、挺秀、脱俗的少女。如瀑般的黑色头发,光洁如玉的额头,晶莹的红,含羞的白,艳如蔷薇的双颊,一张樱桃嘴,笑声光明,语同音乐。一个使画家诗人都迷惑不已的鼻子,带着某种俏皮、秀气和纯净。而她那双黑色的长睫毛蔼然低垂在黑珍珠般的瞳仁上,掩映幽娴贞静的神态;她的嘴角含情脉脉地向上翘着,带着一种鼓励人放肆的神气;好象忽然吐放的蓓蕾眨眼便成了一朵玫瑰,带着扎人的野性的刺。她的全身透着强烈的好动的青春气息,又静如端庄娴雅的处子。

这对双胞胎姐妹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柔弱。她们是人工辅助生育技术的产物,某种意义是生命科学研究的结晶——拿通俗的话来讲,就像是焖饭一样的高压锅里“焖”出来的。她们在试管里孕育,在实验室里诞生,在医护保姆的呵护下成长,在寄宿学校求学。她们是真正意义上的学霸,世界各地名校求学的经历给她们广博的知识,也给她们独立的个性。实际上,除了才智和美貌,她们也是武林高手,文武双修,从小学习太极拳、跆拳道、剑道、泰拳、格斗和擒拿,似乎有人一开始就在她们的身体里植入了某种神秘的使命。

她们比这个时代诞生的别的孩子更具有独立性,没有家庭羁绊,向往独来独往的生活。

大学时,她们学的是建筑和园林景观设计。她们喜欢花木鸟兽虫鱼,更热爱诗歌音乐舞蹈演讲,仰慕着神秘寥廓的星空——还是孩提时,她们的理想就是把自己许给一个隐隐约约的英雄人物,幻想着一个金光四射的男子或是一位长翅膀的天使,脚踩祥云,把她们娶到天宫里,或者乘坐宇宙飞船带她们飞向另一个星球。她们热情爽朗,心有灵犀,编织着同样的梦。

在她们头脑中的,母亲的记忆不多,父亲的形象更是模糊。直到十八岁,她们才见到父亲。在姐妹俩眼里,父亲——那个在年龄上足以当她们曾祖父的男人是朴素的,经常戴一顶宽边帽,穿着考究,一身定制的粗呢西服,打着领带或领结。他头发灰白,面色棕黄,目光严肃,神情沉郁,象个哲学家,谦恭文雅,彬彬有礼。他依然精力充沛,热爱考古科学、人类学、文学艺术和音乐,常常把自己的思想沉浸在那种满含乐土景色的音乐里,仰望星空,仿佛在对无极的神秘发出心愿。

而与姐妹俩在一起时,他不像是一位耄耋老人,倒像一位天真的顽童。

她们乘坐“和谐”号豪华游艇环球航行——那是父亲送给她们的成人礼。

躺在阳光下的甲板上,在霞光云翳中看着大海。大海就像精美华丽的浴宫,浴池上浮着大团泡沫,泡沫雪白,忽而幻成天空中的云朵,忽而幻成像宝石堆砌霓彩。在那团泡沫中,她们柔软的躯体在融化,成了泡沫的一部分。在某个细雨蒙蒙的日子登上某个陌生国度的海岸。碧琉璃似的天幕下,躺在沙滩上,柔软的沙层带着阳光的温度。她们像是回到了童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捧在手心,涛声催眠,很快睡着了。

夜色像天鹅绒般笼罩着一切,父亲成为星空背景前的一个剪影。

姐妹俩心里,沉睡已久的对父亲的依恋和爱渐渐苏醒了。

 双胞胎姐妹一边忙碌,一边在兴奋中等待。因为在酒店预订的名单中,她们看到两个对她们来说意义非凡的名字。其中的一个名字使她们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直到成年,她们才知道龙苏泰实际上是她们法律意义上的父亲。

当然,比起龙苏泰,另一个名字更使她们兴奋。龙苏格——这位功勋宇航员不但在老一辈人心中是抹不去的英雄,在与她们同龄的年轻人中,也是不朽的传奇。

可是,盛会进行到第三天,那位叫龙苏格的贵宾并没有入住。姐妹俩多少有些失望。

与所有酒店服务员一样,姐妹俩住在酒店裙楼里。一天的忙碌过后,她们回到小房间内,忘却所有不愉快,青春的诱惑涌上心头。

窗外,是璀璨的庆典之夜。湖泊岛屿上的夜空,浩大而神秘,仿佛是另一个液态的星空。浩瀚的苍穹黑暗而寂静,远处,星空下的世界像黑色的天鹅绒。马蹄声脆,像要把星星震下。被焰火装点成流光溢彩的岛屿,灿烂的灯火照着透明的水晶宫。欢歌笑语中,美酒如湖水般泛着涟漪。烟雾腾腾的咖啡馆门前,姑娘小伙喧噪谈笑,打打闹闹。

这是一种狂欢,一生中能有多少这样可爱岁月和陶醉时光!蜻蜓扇动翅膀,正穿越树林草丛。推开窗,两肘倚在窗前的桌子上,种种幻象从天边飞来。多么奇妙的景象!无数微渺的声音不知来自何处,烟花像炽炭似的发着光,幽暗的天幕中群星闪烁,美得令人惊悸。

龙潭湖的夜是宁静的。可宁静中也有喧闹和不安。

 

四、金童玉女

这对姐妹花之间有一种不可打破的默契,声音、行为甚至表情都十分同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一样。打从会说话那刻起,她们便在私下使用一种语速极快、只有她们两人能够听懂的语言交流。

她们在房间里嘀咕了一阵,脱下黄马甲,换上裙装,离开了酒店。

酒店外的水岸小街,是一排咖啡馆和酒吧。萤萤灯光点亮浮靡的夜色。空气中弥漫酒的醇香和咖啡的涩香。一排排露天的靠背椅,上面有鲜花和帽子,男男女女团坐一堆,高矮胖瘦,或大大方方,或落拓不羁,或窃窃私语,或忧郁沉思。一盏铜灯照着洁白的台布,也照着灿烂如银的盛满了酒的锡壶和热气腾腾的汤钵;方桌圆桌上,杯盘碗碟交错,啤酒罐和葡萄酒瓶杂陈,还有一杯杯威士忌、生啤和调得像止咳糖浆一样的鸡尾酒。

她们并没有在酒吧咖啡馆里停留,急着去广场看双胞胎兄弟的演出。

那对双胞胎兄弟就是大会选出的彩车巡游的“王子”。他们是龙潭镇人,是盛会当仁不让的主角。不过他们被选为王子,并不是因为地主优势。他们是双胞胎盛会的常客,曾一次次参与创造吉尼斯世界记录,也是被千万少男少女崇拜的偶像。

那对曾经面貌清秀的英俊少年,现在已长成孔武有力潇洒帅气的青年,站在彩车上,像海岛孤峰。他们的皮是晒成棕色,强健的肌肉像孤峰岩石,一头浓密的披肩乌发在风中飘荡,像峰顶的树丛。强健的体魄,矫健的步伐,明亮的眼睛,乌黑的头发,鲜润的双颊,绯红的嘴唇,雪白的牙齿,他们身上透着健康的阳光气息,使旁人羡慕不已。

他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一定要区分兄弟俩,,那是他们的气质稍有不同。哥哥龙乾额头更阔,有一双睿智而温和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目光和表情给人一种大海般豁达的感觉。他气度不凡,诚挚稳重而谦逊文雅,微笑中透出一种严肃气氛。

弟弟龙坤似乎长得更强壮些,嘴唇更红,牙齿更白,鼻孔轩豁,不像侧面轮廓圆润的哥哥,而是更加棱角分明。他开朗,富有热情,整个面貌有种说不出的高傲,同时又有些天真阴郁的神态。

“王子”和“公主”在巡游的彩车上邂逅。回眸一瞥,见到的不是孩子那种天真单纯的眼光,而是一种神秘莫测的深穹,那个穹顶稍稍张开一线裂隙,随后就立即关闭了。所有纯洁的感情和所有的强烈欲念,都集中在那一线天外飞来、操人生死的闪光中。

或许每位少女都有这样的一刻,谁碰上就该谁苦恼!那种连自己也莫名其妙的最初一瞥,有如黎明晨曦,有如天边的曙色——那曙色乘人不备,突然从朦胧的黑夜中隐现,充满诱惑。那种半是天真半是情爱的魅力,绝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那是一种在期待中偶然流露的迷离惝恍的柔情,是无意中设下的陷阱,勾摄人心,惹起连绵的梦想。

前几天,他们已在音乐舞台上有过短暂的合作。哥哥吉他,弟弟贝斯, 姐姐军鼓, 妹妹键盘。他们很快就成为舞台上的金童玉女,如果发展下去,一定能成为最具潜力的音乐组合。可惜那样的双重奏似乎很快就到了尾声。

公主见王子,陷入不可名状的喜悦、景慕之中。因为忙于工作,她们还未品尝思念的恼怒痛楚。她们还不能肯定心中升起的柔情究竟是什么,似乎在刻意躲避他们——世间有一种躲避,其实恰好就是追求。

到现在为止,双胞胎姐妹只是业余的音乐发烧友,而那对英俊的王子却是“龙之力量乐队”的台柱子,是音乐舞台上被千万少男少女追捧的双子星座。

音乐从来就是爱的媒介。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音乐,而年轻人对金属乐的喜爱似乎从未改变。自上个世纪“激流金属”像一股洪流一样冲击乐坛,重金属乐队便经久不衰。为了释放叛逆情绪,释放生活的压力,黑暗、神秘、粗俗的重金属大行其道。重金属不但是一种大胆喧嚣、意味深长和威力无穷的音乐,而且是一种具有毁灭性、革新性的生活方式。从鞭笞金属、黑色金属、碾核金属到速度金属,人们创造出了一种更响、更硬、更快的金属乐。

虽然酒店里有交响乐队演奏,年轻人还是更喜欢露天表演。非洲的AGOGO鼓,巴西黑人的金属打击乐器,乐手们身着由无数金属片镶成的衣裤,在镭射灯照耀下金光闪烁。钢鼓的强烈节奏足以令心跳。从酒吧出来的人混挤一起,合着节拍扭动腰臀,跳出了狂欢的灵魂。

 姐妹俩很快穿过酒吧街,来到五洲广场。广场上搭了几个露天剧场和舞台。圆形剧场里是马戏演出。角落里的几个小舞台是传统的木偶戏、皮影戏,小丑和魔术。一个白天用于斗戏、演出婺剧越剧的舞台上正在演出变脸的绝技,轮番登场的是川剧变脸和婺剧变脸。

正中央是最大的音乐舞台,台前密密匝匝围满了年轻人。

台上放着锣钹镲、碰钟、快板、腰鼓、木鱼、编钟、架子鼓、定音鼓、小军鼓、马林巴、非洲鼓、管钟、三角铁、铃鼓、响板和砂槌等乐器。一曲“东方情调”的音乐后,是双胞胎兄弟的表演。哥哥龙乾抱着吉他,头朝后仰着,一件翻领衬衫敞开,露出了白皙光滑的脖子。随着浓厚的剑眉跳动,是高爆发力、快速度、重量感极强的摇滚乐。吉他间奏富有旋律性且快速流畅,密集快速的鼓点和低沉有力的贝司填满整个听觉的背景空间,构成一种响亮、宏大和高雅的音乐风格。

以双胞胎兄弟为主的“龙之力量乐队”才华横溢,他们的专辑已成为重金属音乐历史中的里程碑。每一场巡演,人们都蜂拥而来为之疯狂。

弟弟龙坤不但是乐手,DJ,还是主唱。他不是那种死嗓、哑嗓、黑嗓,而是具备狂吼咆哮的高亢激昂的金嗓。

弟弟龙坤正在演唱,声音撕破夜空。

青春的激情可以压倒一切。霓虹闪烁。山呼海啸。

午夜时分,那位消失在湖滨长廊白发老人出现在广场上。他似乎对变脸绝技特别感兴趣,在戏剧变脸的台前仰头看了一会,钻进附近黑暗的角落,出来时,变了一副面孔。

原来这位不速之客竟然也会变脸。

不但会变脸,还会变身!他变成一位身材中上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腮帮上留着一大片黑胡须,眼睛深凹,下颏突出。在闪烁不定的霓虹灯下,他的脸,仿佛是鼓风炉的炽炭中的锻铁,由黑变红,由红而紫,又由紫而变得烈焰直冒了。他看着眼前欢乐的人群,目光阴郁,有一种睥睨一切的犀利。

他似乎对音乐会没有任何的兴趣,绕过密匝匝的人群,迈着从容不迫的机械步履,径直走向音乐舞台的后面。

双胞胎兄弟刚回到化妆道具间,汗涔涔的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见到不速之客,露出惊讶的神情。

来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发出荧光的卡片,似乎说了些什么。双胞胎兄弟像是被施了魔法,没有片刻的犹豫,跟着来人,从后门走进夜幕中。

广场上的音乐会还在持续,要通宵达旦——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白天与黑夜的概念已极为模糊,如果允许,人造太阳可以把整个龙潭湖变成白昼。

没有人注意到那对双胞胎兄弟的突然消失。

那对双胞胎姐妹花在舞台前又唱又跳时,几个酒店保安把她们带走了。

酒店安保室内,姐妹俩的对面,站着几位神情漠然的警察。

那位负责询问的警察身材特别高大,晃了晃卡片,说自己是AI警探,名叫金鲨,肩负着特殊的使命。他似乎不喜欢绕弯子,直截了当,金属质感的话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第一个问题,你们有没有见过1818房间的房客?”

“那个房间是一位叫龙苏格的先生预订的,预付了三天的房费,可是并没有入驻。”姐姐苏茜茜回答。

妹妹苏菲菲心不在焉地注视着警探背后的四个人——这几个警察长得一模一样,像是四胞胎兄弟。

“第二个问题,有没有见过一位叫龙苏泰的老人?”

“没有。”姐姐苏茜茜警觉起来。她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与龙苏泰的特殊关系而接受询问的——不管怎么说,她不想把父亲卷进来。

“第三个问题,那对叫龙乾龙坤的双胞胎兄弟是谁带走的?”

姐姐摇了摇头。

“现在的情况是,龙家兄弟突然失踪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非常蹊跷——一个惊天的阴谋正在酝酿实施。我们不想把无辜的人卷进来,希望你们注意安全。同时,如果需要,请及时与我们联系,我们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标准的九十度鞠躬,探长和四位警察走出去。

留下姐妹俩待在房内,茫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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