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 极 若 水
蒋永伦
水域面积占地球表面的71%,人体的70%也是由水组成的。水是生命之源,万物都离不开水。水是如此神奇的物质,甚至成了某种宗教的图腾。
中国传统文化的瑰宝太极被称为柔性文化,也被称为水性文化。水有七德,太极亦然。
一曰谦之德。水盈天地而孕万物,可谓功勋卓著,值得千人称颂万众敬仰,可它从不张扬不炫耀,反而虚怀若谷,不发一声,不著一言,“和其光,同其尘”,淹没于芸芸众生。它不占高位,甘居低下,甚而越是低洼深涧,越涌而聚之。
谦者,谦虚谦和也。太极拳讲阴阳开合虚实分明,上虚下实,外虚内实,有虚实才能阴阳分明,才能激浊扬请;有虚实才能动静自如,以静制动,引进落空,舍已从人。
大智若愚,大巧苦拙。太极拳虽有四两拨千斤之巧,但从不轻施于人,此乃习练者之武德::谦谦有礼,勤勉好学,寒暑不缀;无门派之见,无长幼之分,高手之上有高手,大师之中有大师,因此三人行必有吾师。
二曰静之德。静若止水,静水深流,形容水之静。无论处崇山峻岭,还是荒原僻野;处万里高空还是千米地底,水都不事喧闹,内敛自静,安分守拙,韬光养晦。水善渊。愈深邃愈宁静。
太极是主静文化,静为习练太极拳之首要。由静入松,由松入柔,由至柔而极刚是太极之道。静极生动,静为动之基动之母。太极之静不是普通的安静,而是深入无极之境的大静:周身放松,心定神宁,无思无欲,物我而亡,空灵澄澈。平时的站桩练功,一为锻炼腰腿,二为培元固本,培养人之静气,追求下重如磐石,上轻如鸿羽之境界。
非谈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定能生慧,静能养心。习练太极之目的就是要培养人如同禅定般的静气,澄澈空灵的心境,不急不躁的平常心。这样,人的先天智慧才会萌发,后天智慧得以充盈,人才能悟天地人生之大道。
三曰坚之德。水至柔又至刚。水至柔,因而无孔不入,渗透力极强,能到达需要它的任何地方;水至坚,在于它意志坚强,滴水穿石;水至坚在于它无比坚韧,咆哮发怒时能摧毁地球上所有的城桓建筑。
太极主柔。太极之柔其质如水,柔中有弹性,刚中有韧性。初练太极,实际上是一个催僵去硬求柔的过程,拉伸全身的筋肉,松开全身的肢节,卸去先天的莽力拙力,然后用意导气,使人产生绵绵不绝的膨湃内劲——由至柔而至刚。
婴儿之柔为人柔之极致,婴儿看似弱小,实则非常强大。人如果能练就婴儿之柔,也就有了开碑裂石之强劲功力。
太极之坚还在培养人之恒心毅力。一曝十寒是练不好太极拳的。太极是如此深奥,有练几年十几年而不得其门而入者;即便是真正的大师,也可能只悟及其中奥妙之三四,所以习练太极要贵在坚持,持之以恒。
四曰廉之德。水之廉在于它的清澈透明,晶莹如玉:无私无欲,坦荡磊落。以水为镜可以照出人性之善恶美丑。水之廉在于她的纯洁,只有水肯接纳世间所有的污物脏物废物毒物,污自身而洁天下,试想这世上还有比水更高洁清廉的吗?
太极拳讲意气,用意不用力,用意念引导肢体,用意导气。习练太极实际上是一个激浊扬清的过程。太极所以能健体强身,就在于它融古老中医的理论,结合吐纳术引导术,内外兼修。气血乃健康之本,在一张一驰、一静一动、一开一合、一松一紧之间,太极在人身中排出污浊,导入真气,使清纯之气充盈丹田,贯通全身,从而使人神清气爽,祛病延年。
五曰和之德。水分子中的氢键赋予水众多奇特的性质,水分子在水中不是单独存在的,而是永远作为整体而存在。水的和德在于团结一心齐心协力:一滴水,或为霜,或为露,或为雪,或为冰,或为云,终究要化而为水,融入江河湖泊,投入大海怀抱。水之和,在于她胸襟博大,广济天下;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太极拳讲合:内在心意,外在神形都要相合,融为一体。内三合: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外三合:手与脚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
太极讲和谐之美,周身一家,上下相随,一动无有不动,一静无有不静,意动气动,气动身动,节节贯穿,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绵绵不绝。
六曰仁之德。水是生命之源,水之仁在于它有好生之德:孕育生命,泽被万物,因时而变,因势而存,因机而动,因而生机勃勃。水之仁德在于她敦厚品性:诚实可靠,不媚权贵,不嫌貧贱,任劳任怨而不争名利,对世上万物一视同仁。
太极拳是阴阳开合,动静有致的运动。太极之动在于神形全动:“神如捕鼠之猫,形如捕兔之鹰”。静中有动,一动全动,以意导气,贯通全身的经络,营养全身的细胞,加快人体的新陈代谢,从而使人焕发青春,生机勃勃。太极的动中之静,则教人沉着内敛,守拙守静:急则急应,缓则缓应,培养了习练者不急不躁,不争不抢,无私无欲的仁厚之心。
七曰正之德。正,正真也。水,因器而变,遇圆则圆,遇方而方,不因器形歪斜而失“水平”——公正之德也。水之正德,还在于它不虚饰,不遗漏,信守诺言,有求必应。
太极拳的本质乃中庸之道,讲究立身中正,不偏不倚,周身内外左右平准,无过无不及。中正安舒,才能左顾右盼,八面玲珑。太极之正在于它的呼吸:从口鼻呼吸,到丹田的腹式呼吸,再到每个毛孔每寸肌肤的全身呼吸,呼出阴浊,导入纯阳,通经络,入骨髓,溶血液,充肌肤,达四稍,遍全身,上下贯穿缠绕运行,从而培养出人无所畏惧刚猛有为的浩然正气!
太极拳为术,除修身养性外,是道土们用来求道的,终极目的是把人体小阴阳融入天地之大阴阳,即自然之道,太极之道。一提到太极拳,人们便会想到公园里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老人。旁观者或许只看到他们气定神闲飘然若仙的太极风骨,而看不到他们长期修练带来的园融、旷达、谦和之内在仁德。他们是德高望重之长者。
德高才能望重。何谓德?助人而不求回报谓之德,乐善好施急公近义为之德,学识渊博利他利人谓之德,清廉为官、勤政为民谓之德,而仁义礼智信样样俱全谓之大德。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水,所以能行百舸载千舟,浩浩然盈天地而润万物,在于它深厚的德性。
水,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动善时。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於道。
太极若水,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