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科普】
吴优赛 文/图
空心敌楼的构建要素
“先年边墙低薄倾圮，间有砖石小台与墙各峙，互不相救。军士暴立署雨霜雪之下，无所借庇。军火器具如临时起发，则远送不前；如收贮墙上，则无可藏处；敌势众大，乘高四射，守卒难立。一堵攻溃，相望奔走。大势突入，莫之能御。今建空心敌台，尽将通人马冲处堵塞。其制，高三、四丈不等，周围阔十二丈，有十七、八丈者。凡冲处数十步或一百步一台，缓处或百四、五十步，或二百步不等者为一台。两台相救，左右而立”。戚继光《练兵实记》，对创建空心敌台的经过、修筑方法及功能说的十分明确。
戚继光的空心敌楼修筑方案是：“下筑基与城墙平，外出一丈四、五尺有余，内出五尺有余，中层空豁，四面箭窗，上层建楼橹，环以垛口，内卫战卒，下发火炮，外去敌人。敌矢不能及，敌骑不敢近”。敌台的兵力设置及指挥为“每台百总一名，专管调度攻打。台头、副二名，专管台内军器辎重，两旁主容军士三、五十名不等。五台一把总，十台一千总，节节而制之”。
长城空心敌楼示意图（引自《不一样的长城》）
空心敌楼下部为基座，用大条石砌成，中部为空心部分，有的用砖墙和砖砌筒拱承重，构筑成相互连通的券室，有的用木柱和木楼板承重，外侧包以厚重的砖墙，形成一层或二层较大的室内空间，以供士兵驻守，存放粮秣和兵器。上部为台顶，多数敌台台顶中央筑有楼橹，供守城士兵遮风避雨，也有的台顶铺成平台，供燃烟举火以报警，而无楼橹。
有的敌楼的门常会修在距离地面特别高的位置，以增强防御能力，防止敌人轻易偷袭。砖砌墙体中留出供上下通行的砖砌或条石踏步单梯或双梯通道。也有的在楼层间敞口开天井挂绳梯，利用绳梯上下。
明长城空心敌楼示意图（引自：可视化星球微信公众号）
据《太函集》（明·汪道昆）卷五九《孟诸戚公墓志铭》载，“在县官仅发十万缗，经费考工足当百二十万。”全部经费只用了十万缗（缗，读mín，古代计量单位），比起原来估计的造价一百二十万来，节约了一百一十万。《不一样的长城》（连达著）也写道：“沿边筑空心台一千二百余座，大约每座工费千金，合而计之，不啻百二十万，县官所发不过十万……一何省也。”
空心敌楼上下通行通道（左：石彻楼梯，右：天井，挂绳梯）（右图引自抖音）
龚家口长城空心敌楼（内部拱券）
锥子山长城空心敌楼（内部拱券）
民间仿建此台者，常花费千金也难建成，而蓟镇每座敌楼初时只给50两工料犒赏银，完工后进行评比，得获上上等的，可再得赏银50两，上等得40两，中等25两，这就是每座敌楼所耗的费用。一千多座敌楼不过十万多两银子，比之劳师远征动辄数百万的军费更显微不足道，却可数十年乃至上百年常为所用，真是无比的经济实惠了。
这位汪道昆(1525—1593)，徽州府歙县西溪南松明山人，嘉靖二十六年（1547）进士，明代著名戏曲家、抗倭名将。明嘉靖二十七年（1548）初任义乌知县（莅政三载），就积极组织民众习武练兵，实现全民防御。任福建副使时，配合民族英雄戚继光筹谋策划，招募“义乌兵”赴前沿参战，大败倭寇。历官武选司署郎中事员外郎，襄阳知府，福建按察使，福建、郧阳、湖广巡抚等职，仕终兵部左侍郎。
城子峪长城空心敌楼（内部拱券）
董家口长城空心敌楼
董家口长城位于河北省秦皇岛市新港区驻操营镇董家口村北侧，护卫“天下第一关”山海关关城的北翼要塞。
董家口长城雄姿
在突兀险要的山岭上,筑有36个敌台、28个战台、16个烽火台，全长8.9公里，最高处海拔556米，还筑有3座城堡。修建于明洪武十四年（1381），为一等边墙。有瞭望楼、障碍墙、烽火台、敌楼、长城采石场、古井等。
敌楼上部为砖结构，其最上层中部有铺房，一般为硬山布瓦顶建筑，内顶为拱券、砖墙，墙前后各开一门，铺房四周为平台，外围为垛墙，靠城内侧平台两角各有一口经台阶下通敌楼中层。敌楼中层空心，为砖砌拱券。敌楼形制依山峰宽狭和军事作用而有长短宽窄之分，其中拱券也随之各异。纵向拱券可分一至三券，横向一般多为三券。纵向拱券两端各对一门，是敌楼通往马道的出口，其余两端与箭窗相对，横向拱券两端皆与箭窗相对。敌楼下层为实心台基。
空心敌台正面并不是与边墙面齐平，而是凸出于边墙面，凸出于边墙面的这部分敌台叫做“马面”。“马面”的建筑意义在于使原来齐面敌台的一面正向防敌变为三面，即不仅可以从正面阻击敌军，同时还可以从敌台的左右两侧来打击敌军，这样就扩大了打击角度和范围，使敌军三面挨打，大大提高了长城的防御能力。
空心敌台上的“箭窗、瞭望口、射眼”等结构都具备一个特点。这是在观察和打击来犯之敌的同时都能借助掩体来有效的防范和躲避敌军的火力打击，在保存自己的前提下借机消灭敌人。
董家口长城空心敌楼、城墙
董家口长城跨建在城墙上的空心敌楼
常见的空心敌楼多为平面近乎方形，每个外立面开辟有三个门窗，因而通常被称为三眼楼。这些敌楼内部也常常开设有三条并列的拱券形廊道，俗称为“三通道”。各通道间开有拱门相通，门窗也多为拱券形，全楼以大大小小的各种拱券支撑，更为坚固耐久。在敌楼一侧设置对开的两条梯道，也有单侧梯道。
董家口长城的不同水嘴（遗落在地上）
水嘴，是用石头雕刻成的排水构件，尾部是一个盛水槽，镶嵌在垛墙的排水口下面，墙内的积水汇集到水槽后，会沿着伸出墙外的水嘴流掉，避免侵蚀墙体。
董家口长城空心敌楼
董家口长城空心敌楼残缺的铺房（又称楼橹）（正在修复中）
“楼橹”是中国古建筑学术语，即“高台战具”，攻守皆宜。它是建在敌楼上有屋顶的小房子，又称值房、铺房，供士兵观察敌情、遮风避雨，也用于储存兵器粮草。台顶的主要结构包括铺房（又称楼橹）、垛口墙、墙上望孔、射孔、排水结构等。戚继光在《练兵实纪》中述：“今建空心敌台……上建楼橹，环以垛口”。 经过数百年的风雨侵蚀、日晒雨淋的顶面损毁严重，空心敌楼的楼橹（台顶）构筑的保存是最难的，现存的真正明代楼橹已很少见了。
左：门的结构 右：台顶上的瞭望窗
董家口长城依陡峭的山脊而建，蜿蜒曲折，气势磅礴，全方位、多层次、多样形式展示了明长城军事防御体系的独特风貌。董家口长城保持原有历史风貌的程度是国内其他段长城无法企及的，数座敌台石券门上的造型、雕刻精美，是明长城之精华。
董家口是明代军事名将戚继光所修建的蓟镇长城的关塞，是山海关西北的要塞之一。董家口长城下有董家口堡、大毛山堡、城子峪堡三座城堡，大毛山堡、城子峪堡城门尚在。敌楼的门券石上雕有“双狮戏绣球”的图案，给造型古拙的敌楼带来了勃勃朝气。媳妇楼即“忠义报国”楼，雄风依旧，只是刻着“忠义”、“报国”的门券石已残落在地面。还有一座敌楼门券的攀枝莲石刻犹在，但风化有些严重了。
左：拱券 右：石彻楼梯
大毛山长城最西南山崖下的敌楼（孙家楼）前有块碑，碑身已从中部断裂。这是一块施工记事碑。碑身尺寸：高118厘米，宽56厘米。碑身装饰：碑身为竖式长方形，碑首为半圆形，周边刻卷草纹装饰。碑文中所说的“石大木马峪”，指的是蓟州镇石门路大毛山口关之下的这条山沟名叫木马峪。碑中所说的修建“七十八号台西空起至西山崖止”的二等边墙四十丈大致正在楼子前到山崖之间这一段距离，是毛石城墙外侧包砖，顶上砌砖障墙的结构。因而也就知道了山崖前这座楼便是七十八号台，很可能是山海关老龙头的靖虏一号台向北来的第七十八座敌楼。
董家口长城孙家楼前的施工记事碑
附：碑文内容：
大明萬曆二十三年（1595年）秋防，德州誉修完石大木馬峪七十八號臺西空起至西山崖止
拆修二等邊墙四十丈，創修三等邊墙五丈，敵薹一座。
欽差總督蓟、遼、保定等處軍務兼理糧的經署御倭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
餘姚孫曠，整筋蓟州等處遷備兼巡撫順天等府地方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餘干
李順，巡按直隸監察御史安邑陳遇文，巡按直隸監察御史貴州馬文卿，整筋永
平等處兵備兼管屯田、馬政、驛傳、海防山東提刑按察司副使華亭方應選，鎮守
蓟州、永平、山海等處地方兼管備倭總兵官後軍都督府都督同知榆林王保，協
守蓟鎮東路等處地方条將署都指揮僉事安東管一方，統領蓟鎮德州秋班中軍遊撃
將軍署都指揮僉事高山張棟，提調大毛山口關等處地方以都指揮體統行事
指揮僉事鎮朔周應乾，德州誉中軍指揮使張三才，千總指揮僉事梁自售，把總
千、百户向孟元、高平胡、聶承業、口應兆、張潤、劉應魁建。
明嘉靖十四年（1535）《山海关志》记载，董家口关驻官军156名，军器220件；大毛山口关驻官军125名，军器253件。万历二十七年（1599）《永平府志》记载，隆庆四年（1570），吴惟忠（义乌人）任抚宁县大毛山提调。
现存的董家口村西北小水门五十五号台筑城纪事碑就记录着董家口一带空心敌台是由戚继光等主持修建的。在抚宁县境内，目前发现记录戚继光主持修建空心敌楼的纪事碑有4处。董家口长城脚下座座义乌兵及后裔坟莹和坟莹上的墓碑，亦证明了来自浙江的义乌兵参与了这段敌台的修筑。
董家口长城保存得比较好的原因是：这段长城筑成后,戚继光为稳定军心，又让军士把家眷迁来，从此军民安家守边。
目前的董家口行政村，由大毛山、破城子、董家口三个自然村落组成，120多户，440余人。有吴、陈、骆、孙、王、耿等姓，都是跟随戚继光戍边的义乌兵后裔。
结束语
蓟州镇长城从山海关出发向北，经九门口到达锥子山，与辽东镇长城相接。从锥子山转向西，经抚宁县、卢龙县、迁安市、迁西县、遵化市到达天津市北部的蓟州区。这一线上有山海关、九门口、义院口、界岭口、桃林口、刘家口、冷口关、青山关、铁门关、喜峰口、潘家口、龙井关、罗文峪、大安口、鲇鱼石关、马兰关、黄崖关等众多依托于燕山山岭之间的险要关隘，敌楼相望，气势磅礴，至今仍为明长城之精华。
戚继光吸收了前人关于“战”和“守”的思想，实施“驻重兵以当其长驱，而又乘边墙以防其出没”主张，战中有守，守中有战，战守结合。戚继光一是营建适合防御作战的空心敌台，以利固守。二是在防区内实战化训练重兵部队，以利于战。给入侵敌人以沉重打击，为保卫边疆做出了突出贡献。
戚继光镇守蓟镇十六年间，蓟州镇从一个屡受侵扰的边镇，一跃成为兵强马壮、实力居诸镇之冠的国防要塞。戚继光重修的东起山海关西至居庸关长城成为中华民族的瑰宝。《明神宗实录》载：“血战歼倭，勋垂闽浙，壮猷御虏，望著幽燕”，将戚继光在镇守北疆的功勋和海疆抗倭相提并论，可见戚继光驻守蓟镇成就之高。万历七年（1579）秋天，朝廷加封他为少保，这是明代武官的最高荣誉。
蓟州人民铭记民族英雄戚继光“加强蓟镇防务，包砖大修长城，创建空心敌台”的卓越功勋。1987年，选用山东泰安的泰山红花岗岩，在黄崖关长城东段的太平寨，雕塑了一尊8.5米高的花岗岩戚继光塑像，全身戎装，威武庄严，俯视群山，仍然镇守着万里长城。
2008年７月１９日，为纪念民族英雄戚继光诞生480周年，我国分别在天津蓟县、山东蓬莱、浙江临海、安徽定远、河南濮阳等地举行了中国邮政发行的2008-17《古代名将——戚继光》邮票首发式。这是继2003年发行《中国古代名将——岳飞》之后的第二套古代名将系列邮票。每枚面值都为1.2元，内容为《练兵》和《大捷》。
2017年2月21上午，以民族英雄戚继光命名的“戚继光号训练舰”（舷号：83）正式加入人民海军战斗序列，这是中国自主设计建造的大型海军训练舰。该舰全舰长163米，宽22米，满载排水量9000余吨，最高航速22节，可满足抗12级风要求，是海军吨位最大、现代化水平最高的专业训练舰。
戚继光一生笃行“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的报国之志，砥砺“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的护国之行，心怀“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的爱国之情，胸怀家国天下，受命危难之间，勇于担当，为国家复兴，呕心沥血，成就伟业。
习近平总书记曾经说过：“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一个有前途的国家不能没有先锋。”戚继光就是这样的英雄。戚继光的民族精神永远是中华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力量源泉。
主要参考资料
书刊资料
董耀会 著.长城的崛起.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
连达 著.不一样的长城.机械工业出版社，2021
帝都绘工作室.长城绘.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9
宋存洋 编著.长城.黄山书社，2012
董耀会 著.长城漫活.当代世界出版社，2017
王贤根 吴潮海 著.千古长城义乌兵.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
金福根 编著.图说义乌——走进长城脚下义乌兵村落.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
义乌丛书编纂委员会 编.义乌兵故事.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
张金龙 著.义乌兵.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
义乌市志编纂委员会 编.义乌市志.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
义乌丛书编纂委员会 编.义乌兵史料辑录（一）（二）（三）2019.
李占义 著.抚宁长城.五洲传播出版社，2013.
李秦生 主编.秦皇岛长城.海天出版社，2006.
网络资料
《明史·戚继光传》原文及译文.
http://www.360doc.com/content/15/0513/20/21959897_470266411.shtml
【文史】长城敌台.
http://www.360doc.com/content/19/0921/22/137012_862436953.shtml
蓟镇长城：戚继光给后世留下的一个伟大建筑.
https://www.360kuai.com/pc/99316b1c771e72ae8?cota=3&kuai_so=1&sign=360_57c3bbd1&refer_scene=so_1
戚继光力推的空心敌楼，成了长城的精神图腾.
https://www.yicai.com/news/100947769.html
长城是如何建成的？
https://mp.weixin.qq.com/s/AqWYyx9RYXkVGVEtfKrE1A
中国长城遗产网.
http://www.greatwallheritage.cn/
中国长城遗址调查报告集.
http://www.greatwallheritage.cn/CCMCMS/html/1/59/85/173/1153.html
长城小站.
http://www.thegreatwall.com.cn/
明长城建筑结构与沿线设施.
http://www.badaling.cn/cultureShow.asp?id=78
国家文物局公布辽宁绥中锥子山长城大毛山段抢险工程调查情况.
http://www.ncha.gov.cn/art/2016/9/27/art_722_133803.html
远去的战鼓——桃渚古城
http://epaper.lhnews.com.cn/html/2013-04/19/content_3_1.ht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