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作者：沈之阳
世界变得很快。你知道的。
可这几年似乎一切都没变，好像谁也不敢承认。
以前的缘分，从偶然邂逅发作，到心照不宣罢休。现在的缘分，从无数试管开始，到阴阳界定截止。人类象征性活动的进展，好像是物质现实的坍缩。时间把我们包裹在种种仪式之中，让我们无法察觉想象之外的现实。慢慢得，我们似乎已经分不清是过了一次次365天，还是把一天天过了365遍。
一次聚会上，朋友小Z说，他和一个女孩子约了在北方看雪。
俩人大二便已相识，关系算是泛泛之交吧，毕业后理所应当便断了联系。在疫情肆虐的大环境下，维系着人们关系的纽带正在迅速降格标准，或许是互相带着礼貌的试探，或许是因为屏幕后边，口罩背后1+1>2的双份孤独感，他们的话题总能从朋友圈分享的一次日常或是一首歌曲开始。在相同经历的加成下，很多油然而生的念头自然而然的一拍即合。
夜晚的风不停地叫嚣着，扇动着窗檐，杏黄色的顶灯杂乱无章的摆动，一盏盏晃动的瞬间，光影如针般跌落满桌，那是有声的。又如小Z说的一样，这些没来由的事，怎么会有如意的结果呢？其实他们的约定从20年底就生效了，那是世界刚开始不安的时候，一次次的管控，让这份约定一次又一次的延期。可能受到酒精的影响，他不断絮叨着，彷佛我们能想象的出，他去北方的画面：平原的风景变化很少，沿途也很单调，排列整齐的乔木又高又直，挡也挡不住洒在空旷的土地上的阳光，座位对面的兄弟俩讨论了一路各色牌子的烟草，那被熏得焦黄的中、食指把溜进车厢的光拦腰斩断，光影摩梭间，空气中的细尘似乎烧着了，向上不断冒着烟，燃尽的烟丝便顺着暖气四处飘扬，在眉间旋转，呼吸间可以闻到蜂蜜兑酒的味道，嗓间也溢满辛烈的甜。
小Z说，宇宙就像数字“8”一样，倒过来是一个莫比乌斯环，透视着看又能看到克莱因瓶的样子，无限循环也不分内外。就像跌宕起伏的狂风把半推半就的你一直往前推，往前推，回头是在做无用功。这些年，我们所有人注定要做内陆的水，是要回归淡水，死在淡水的。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我没有喝酒，Z却是醉了，但我又觉着他是清醒的。他知道那个约定，从一时兴起到互相惋惜到自欺欺人，决定与否定的早已不再是双方，也不是这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