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不得的黄花菜
王卫平
祖父七十多岁时，他还挑的动装着大半担小便的屎桶，到溪滩菜地浇肥。那时，我八九岁。我跟在后面喊：“爷爷，等我长大了，我帮你干活。”祖父捋了几下山羊胡子笑着说，等你帮我挑肥，黄花菜都凉了。我不晓得“黄花菜凉了”到底是何意，只是觉得，菜凉了放锅灶里再热下不就得了？
等再上了几年学，背了一些唐诗宋词，顺便就记住了苏轼老先生的名句：“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我以为，黄花就是黄花菜。其实，在古诗文里，“黄花”专指菊花。可当时，我的理解稀里糊涂。
外婆死于肝病。在她生前，我尚未参加工作。老人家病危那会，我去看望她，并信誓旦旦地开了张“空头支票”。我说，外婆啊，等我赚钱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就全给你。不久，外婆不治身亡。母亲在我面前感叹：唉，等你工作，“黄花菜都凉了”，外婆等不到外甥的一分钞票了。于是，黄花菜在我心里“扎”下了根。
黄花菜的渊源不浅。《诗经》有言：“北堂幽暗，可以种萱。”北堂即为母亲，萱就是黄花菜啊。在康乃馨成为母爱的象征之前，它是我国的母亲花。有孟郊的诗为证：“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门堂，不见萱草花。”显见，在古时，黄花菜确是慈母抚慰游子思念之情的寄托。
金针菜是黄花菜的“绰号”。有关传说概括为两句话：一是黄花菜治愈过秦末农民起义领袖陈胜的浮肿之病，有忘忧草之誉；二是在兵荒马乱中，黄花菜曾惨遭践踏。当时，有一个名叫金针的姑娘，心疼之余精心栽培，使黄花菜花容重现。为纪念金针姑娘的善举，人们便以金针菜呼之。
花蕾色泽黄亮，纺锤状膨大的黄花菜，其采摘期可不短，自5月下旬至8月下旬足有三个月。有经验的人最善于抓紧时机，会赶在上午10时前将它“收拾”到菜篮子里。否则，鲜嫩度将大打折扣。
素食中，黄花菜是与蘑菇、木耳并起并坐的珍品。“四物汤（黑木耳、豆碗、豆芽）”是孙中山先生赖以保健的食疗食谱，黄花菜则名列第一。中医认为，其茎、根、叶均可入药。食之，可补血、养血、美容，甚至安神，让人“心平气和、无忧虑、没烦恼”。
如今，无论城里乡下，黄花菜往往是餐桌上雅俗共赏的时令角色。我最中意的是百合炒黄花菜的做法。新鲜的黄花菜，洗净焯后沥干，等油锅中辣椒片炒香，再加入黄花菜拌炒片刻，最后加入百合炒至透明。黄、白、绿、红相间的佳肴，瞧一眼都令人满足。
以前，我一直以为黄花菜不过是菜园里的菜蔬罢了。没想到，它的祖先就是深山旷谷中的花卉一族。之后，一些国家如法国、意大利、澳地利、新西兰、泰国等还作为观赏花卉进行了种植。我们义乌福田湿地公园等地就有它们的身影。
祖父去世已30多年了,但我始终忘不了“黄花菜凉了”这句话。其意是说，在等待某一件事或人时等了很久，结果太晚了。在知命之年，对“黄花菜凉了”的内涵，我也有了更深的体会。 我只想说：想做的，该干的，时不我待。黄花菜凉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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