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
母亲的目光
潘丽仙
母亲的目光平和又深邃，温暖又纯粹，它像一缕缕春风，轻轻柔柔地抚慰着我，伴随着我走过每一步，每一个阶段。
很小的时候，我天天跟在母亲身边。一次跟母亲去做客，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我馋得直流口水，拿起筷子就要去夹。抬眼间，我发现母亲正用一种严肃的目光注视着我，好像在说：“小孩子要讲文明懂礼仪哟！”我极不情愿地缩回拿筷子的手，噘着小嘴，乖乖地等着。母亲的目光，使我知道了要做一个有修养讲礼貌的好孩子。
母亲的目光是温暖的。这一年，我刚好8岁，正赶上上小学一年级的最佳年龄。我很兴奋，整天缠着母亲要上学堂，母亲看我那么喜欢读书，就答应了我的要求。那时候乡下很穷，买不起漂亮的新书包，母亲只好把压在箱底多年舍不得拿来做新衣服的那块碎花布料，用密密的针线为我缝制了一个特制的小书包，笑眯眯地替我挎在了身上，然后高高兴兴地看着我兴冲冲地背着它去上学。母亲的眼睛里流淌的，满是喜悦、温暖、希望的目光。
母亲的目光是严厉的。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在我们农村都有走街串巷的挑货小贩。那一次，小贩正好把货担停放在我家门口的小巷里，见母亲正拿茶水给小贩喝，一边还和小贩说着话。我便约了几个小伙伴呼啦地围在一小贩摊前，并掏出母亲给我的五分零花钱去小贩那里买东西。于是乎，好几双小手在小贩摊上乱摸乱挑。我趁小贩不留意，迅速把二粒糖悄悄地放进衣袋里后，再观察小贩是否发现我的举动时，无意中却碰见母亲那严厉的目光。我知道母亲是绝不允许我这么做的，只好又趁小贩不注意时，急忙把糖粒从衣袋里摸出放了回去……事后，母亲狠狠地批评了我：“人家挑货走街串巷赚点钱养家糊口是多么不容易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这是多么可耻的行为，希望这种事以后绝对不能发生。”这一年，我刚好10岁。至今我还记得母亲当年的谆谆教诲，对视到了母亲那灼人的目光。那目光充满怒气、惊恐、担忧和爱恋，深深印入我的心田，定格于脑海，烙印般地永不磨灭。
母亲的目光是焦灼的。这一年，我12岁，而母亲正值壮年。那时节，家里人口多，劳力少，年年是村里有名的缺粮大户。母亲天天起早贪黑地忙出忙进日夜操劳，里外差不多全是她一人在苦苦支撑，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生活苦累所造成的。白天在田间出苦力，晚上还要为我们一大家子人在煤油灯下缝缝补补。口粮少，全家总是吃不饱饭，我们吃稠的，母亲总是吃清的，后来由于劳累过度，母亲病倒了。在外婆和舅舅的精心照顾下，母亲又坚强地站了起来。
母亲的目光是充满鼓励的。记得那年高考成绩出来后，我名落孙山。沉重的打击使我产生了悲观厌世的思想，那段时间，母亲没有过多地责怪我，而是经常安慰我，鼓励我振作起来。在母亲的耐心指导和鼓励下，我们个个都如愿以偿地拥有了一份让母亲心满意足的事业。看到母亲一脸的自豪，我们也格外欣慰。即使平时工作再忙，但每逢节假日，我们三姐妹总是相约都到家中看望母亲，相聚的日子其乐融融。最高兴的人当然就是母亲了，她虽然话语不多，但幸福的微笑常常挂在布满皱纹的脸上。大家欢聚一堂的热烈气氛随着我们一个个离开而渐渐消退。接近傍晚大姐和小妹一家都要回去了，只见母亲一步一步挪到窗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塑像。看到母亲那既留恋又无奈的目光，我的心也沉重起来。我扶她到床上。我们无语。天色暗了，我也要回家了，可一直不好开口。还是母亲先说：“你也该回家做饭了，走吧。”我磨蹭片刻，有些无奈地对母亲说：“妈，我走了，下周我早点来。”母亲说：“你忙就别来，不用惦记我。工作要紧，在单位一定要尊重领导，团结同事。千万不能因牵挂我而影响工作。”
我离开了母亲，想到大姐和小妹走时的情景，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当我走到楼口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转身抬头望了望楼上的窗户，果然看到了母亲那恋恋不舍的目光，她又站在了那里。我向她挥挥手，走几步，一回头，挪几步，扬扬手，平时觉得不长的小甬道，这天似乎走了很长时间。脑海里浮现出母亲站在窗前看大姐和小妹背影时的目光，心里很不是滋味。母亲望孩儿们远去的背影，心情是复杂的，有关爱，有牵挂，也有期盼和等待。
在这无数的目光，无数的爱中，我健康成长，不断走向成熟。我的年龄在变，身高在变，但永恒不变的是母亲复杂充满爱的目光。母亲的目光，如同那春天里的风，轻轻地吹过大地，没有痕迹，但过后却是万紫千红。冰心曾说“心灵的灯，在寂静中光明，在热闹中熄灭。”“影儿落在水里，句儿落在心里，都一般无痕迹。”母亲的目光，是温柔的春雨，是心灵的灯，是无痕的影儿句儿。它虽宁静却蕴藏着伟大的能量。
【作者简介】潘丽仙，女，大学本科毕业，小学语文高级教师，金华市作家协会、金华市婺城区作家协会理事。平时爱好写作，曾在《浙江日报》、《浙江教育报》、《浙江教育报》、《金华日报》、《金华晚报》、《金华广播电视报》、《浙中新报》、《金华文艺》、《八咏》等刊物发表散文数十篇，代表作有《英雄魂》、《走读长山可行可乐》、《母亲的汤圆》、《母亲的目光》、《家有老娘》、《听母亲播报新闻》、《诚信是一轮明月》、《做学生喜欢的老师》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