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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首发】邵诚民:“五卅”惨案中的邵飘萍
作者:  发布时间:2019/05/17  已读:1471 次  文章来源:

【编者语】1925530日,上海学生两千余人在租界内散发传单,发表演说,抗议日本纱厂资本家镇压工人大罢工、打死工人顾正红,声援工人,并号召收回租界,被英国巡捕逮捕一百余人。下午万余群众聚集在英租界南京路老闸巡捕房门首,要求释放被捕学生。英国巡捕竟开枪射击,当场打死十三人,重伤数十人,逮捕一百五十余人,造成震惊中外的五卅惨案

“五卅”惨案爆发已过去九十多年,为铭记历史,纪念英烈,启迪后人,特刊发邵诚民作家的原创作品《“五卅”惨案中的邵飘萍》,以飨读者!

 

“五卅”惨案中的邵飘萍

 

.邵诚民.

 

1、进入五月,江南已是春意盎然,春天的江南是美丽的,风很柔和,空气很清新,太阳也很温暖。可是就在这样春光明媚的季节里,在上海却发生了惨无人道的的枪杀中国纱厂工人的血腥事件!

1925年5月14日,上海内外棉纱厂,工人为抗议日本资本家无理开除工人而再次举行罢工。5月15日,共产党员顾正红带领罢工工人来到棉纱厂关闭着的大门口,对那看守大门的日本职员说:“请把大门打开,我们要求见厂主!”

那看门的日本职员装成没听见,根本不理睬顾正红和工人们。此时工人们开始喊起了口号,有的还用力摇晃和推那关闭着的大铁门。顾正红再次对那日本职员说:“快把铁门打开,我们要见厂主为什么把工厂停了?为什么撕毁二月罢工时与工人签订的协议?”可是那日本人仍装聋作哑不说还用鄙视的目光瞪工人们。工人们开始被激怒了,就用力地摇推开铁门,冲了进去。好多日本工头拿着棍棒就朝工人们乱打起来,工人们也被激怒了,被迫地操起棍棒予以自卫还击。在激烈的搏斗中,日本工头突然拔出手枪朝顾正红和工人们开枪了!此时年轻的共产党员正好冲在前面,那颗罪恶的子弹穿透了顾正红的胸膛,他当场倒在了血泊中,为中国人民的反帝爱国运动和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这时,《京报》派出的记者把这血腥事件写成通讯于5月19日发函,邵飘萍于5月24日晚上收到,愤怒地立即喊来潘公弼,对他说:“公弼啊,日本人公然开枪杀害我们的同胞,烈士的鲜血不能白流,我们要在《京报》上声讨他们的罪恶行径!我认为可以《上海内外棉纱厂罢工风潮详志》为题发排,内容要点为:‘捕房与厂主逼迫工人……空前未有开枪杀人之惨剧,……日厂主汇报日政府……我交涉员电京外交部请示,……上海各团体对日本又激昂。’编好后,公弼你送印刷厂,明天就可见报!”

“好,我马上编好送去!”潘公弼说:“我估计这次罢工风潮会闹大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邵飘萍说:“所以,报社这段时间要加强对上海的来信,来电的收集,另外,再多派几位记者赶到上海去。还有,对北京特别是执政府方面对顾正红被枪杀事件有什么动向,我们也要加强人手密切关注。”

这时电话响了,邵飘萍连忙接起电话:“是哪位啊?我是《京报》社长邵飘萍!”

电话里是北京大学外文系的谢磊:“振青同志啊,我是谢磊啊。”

“哦,您好。罗章龙和我说起过您,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吗?”邵飘萍对着话筒说。

“看来您也是急性子的人!”谢磊在电话里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然后她说:“和您开玩笑的,可别介意。下午2时,我乘5路‘当当’电车在宣武门内站点下车,我有事要和您面谈,记住我手里还拿着一份《京报》,好了,见面再聊,我挂了啊。”

下午2时,邵飘萍准时来到宣武门内电车站,这时“当当”电车正好也到了,谢磊手里拿着份《京报》从电车上走下来,邵飘萍急忙迎向前去,说:“您好,您估计得很准时哦,可说是分秒不差!”

“是吗?”谢磊笑了:“您我可都是惜时如金的人啊。罗章龙可吩咐过我说您是个大忙人呢!我们就边走边聊吧!这样啊,振青同志,上海内外棉纱厂共产党员顾正红被杀害之后,在党的领导下,上海各界正在募捐救治死伤工人,各大中学校的学生也纷纷参加追悼烈士顾正红。可是上海租界的巡捕又把许多学生抓进了牢房,并以所谓的‘扰乱治安’罪,将于5月30日对被捕的学生进行审判。此时,上海、文治、大夏等大学的学生闻讯后,迅速行动起来,要求当局释放被捕的学生。另外,帝国主义又通过租界当局,抛出增加码头捐等‘四提案’这将严重威胁到我国的民族工商业。”

“太可恶了!”邵飘萍气愤地道:“我可以《上海中外人间将起大风潮》为题,在《京报》上披露华商联合反对租界工部局的‘四提案’,让他们的丑行昭然于天下!”

“好,上级党组织也是这个意思,要您密切关注事件的发展,配合党做好宣传工作。”谢磊说:“还有啊,最近,中共中央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于5月底在上海举行一次声势浩大的反帝宣传示威运动,抗议帝国主义杀害中国工人的罪行。为此,上级党组织要求《京报》加大宣传力度,把这场工人运动引向深入!”

“放心吧。”邵飘萍说:“在上海方面,我已加派了人手。对北京地区的新闻采集,我也作了布置。”

“好,很好!”谢磊说:“如有重要消息,我会第一时间设法通知您的!另外,还有件要紧的事是李守常要我对您说,对直系的冯玉祥,奉系的郭松龄要多做工作,对张作霖与日本人的勾结,应给予无情的揭露!好,大家都忙,就说到这里吧。”

“那我用车送送您吧。”

“不用了,我还是坐电车比较方便,谢谢您了!”谢磊说完掉头朝电车站点走去,邵飘萍也赶回了报社。

2、1925年5月30日,上海各校学生2000多人,分头来到租界各条大马路发表演讲,散发传单,揭露顾正红被害,学生被捕,以及“四提案”事件的真相,立即在广大民众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愤怒的市民纷纷涌向街头并高呼“收回租界”,“打倒帝国主义”等口号。这时,英国租界巡捕房面对情绪激动的学生和群众,立即出动了大批巡捕禁止学生演讲,并动手殴打,拘捕了工人和学生。上海广大民众听到这一消息后,长期积压在心中的怒火被点燃了,纷纷跟随学生涌向南京路老闸捕房,强烈要求释放被捕的学生和工人。英帝国主义巡捕看到这一情况,竟向手无寸铁的人民群众开枪屠杀,顿时血肉橫飞,当场被打死13人,重伤15人,被捕53人,造成了举世震惊的“五卅”惨案。

晚上8时,邵飘萍接到了《京报》派到上海去的记者发来的专电,看了内容后,顿时大声地呼叫:“这是灭绝人性的屠杀啊!”

潘公弼等报馆人员听到邵飘萍那悲愤的呼声立即也赶了过来,争相传看那份从上海发来的有关“五卅”惨案的专电,看过之后都非常愤怒。“这些外国强盗视中国人命如草芥啊!”“英国佬凭什么在中国的土地上橫行霸道?”

“好了,大家愤怒管愤怒还是抓紧把稿子编好,工作做好以实际行动来声援上海人民吧!”汤修慧劝大家说。

邵飘萍此时也说:“是呀,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岗位吧!”同时他把上海记者发来的专电编成的《沪租界巡捕枪杀学生之惨剧》一文,递给潘公弼,说:“此文以大标题于6月1日在第二版刊出!另外,对此惨案我准备写篇时评,等下再给你,评论栏你给我先留好位置。”

下午3时左右,门卫兼收发的老李头又送来一大堆收件和各地报刊。邵飘萍从中又挑出《上海昨日罢市》、《北京学生对沪惨案之奋起》,《外交部准提极严重之抗议》等消息以及英路透社、日东方社的有关电讯稿,然后对正在看稿的潘公弼说:“公弼啊,这些稿件你安排在6月2日第二版、三版发出。另外,我刚写好了《外人枪毙学生多名巨案》的评论,发表时就署‘飘萍’好了,放在评论栏内,为引起读者注意,我看你在排版时就用手书体大字再加上着重圈来突出,你看如何?”

“我看可以的。”潘公弼说着就看起了邵飘萍递给他的评论。看着,看着,忍不住又读了出来:“日、英帝国主义乃是已退化于野蛮阶级之人中豺狼,自称文明绅士之强盗化身!振青哥,写得太神了,可谓是入木三分,一针见血啊!”然后,他又接着读道:“凡有人类,必有同情。对于失业工人表示同情,为世界各国国民常有之事,何独我国?学生因是被捕,已足见上海租界之暴虐无伦。至其余学生对于被捕学生之设法援救,不过文字呼冤,以游行要求租界外人之释放。乃竟开枪发弹,击毙多人。试问以手无寸铁之学生,何以能有抵抗暴动之事实,这是择人而噬,噬完后乃以‘排外暴动’等罪诬之,即再枪杀若干倍之良民,亦觉其野蛮行为之悉属正当,世界未至末日,安有如斯黑暗惨酷之现象?人类未至全灭,岂竟皆慑于英日之威而不敢为严正之批评?呜呼!弱国国民可以被杀之名词多矣,强盗帝国吞噬人类之术语,亦甚伙矣。除了所谓‘排外’,‘暴动’,‘不稳’……等等之外,尚有一运用最为便利之名词焉,即彼等随便诬人以‘赤化’是也。彼等知‘赤化’两字最为各国中上阶级所惧,最不能得各政府绅士之同情,于是欲任意压迫我国人时,每不问理由事实如何,辄以赤化两字加之,……以为杀我最烈之氯气炮,亦不敌赤化两字之足以诬陷良民而最易发生效力。在此,我呼吁世界各国勿为英日所愚,对他们的暴行起而质问,起而抗议!以人类同情心与公理公德心, 一致使英日暴徒屈伏于万国公法之下。好啊,振青哥,此篇评论见报后,肯定会引起轰动的!”

“哦,有这么厉害吗?”汤修慧这时兴冲冲地进来对他们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共产党就‘五卅惨案’发表《告全国民众书》了!”说着把刚才从街上的学生手里拿到的一份宣传单递给邵飘萍,只见上面写着:“这次事件的性质不是偶然的,它起于日本帝国主义向中国民族运动的主力军——工人阶级进攻,而成于英帝国主义对援助工人的民族运动之铁血镇压政策。它说明了反抗运动的目标,决不止于惩办凶手、赔偿损失、抚恤道歉的问题,而是应该以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推翻帝国主义在中国的一切特权为其主要目的。并号召全国各种被压迫阶级的群众来反抗帝国主义野蛮残暴的大屠杀,全国各种被迫阶级的群众坚持到底来维持并发展这个长期的民族斗争。”邵飘萍看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想起那天谢磊说的共产党已在推动把反对“五卅惨案”运动向深入发展,如今看来果然是这样。不过,在众人面前,那怕是亲人面前,他还不能亮出自己共产党员的身份,而只有默默地替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还好他有一份《京报》为阵地,那么他就要以报纸为武器,为实现共产主义的伟大理想而战斗!……沉思良久,他抬起头来神色严峻地对大家道:“看来,一场声势浩大的声援上海人民的爱国斗争运动已经在全国拉开了序幕!”

“我刚才从街上回来时,市民们都很愤怒,都在骂外国人欺人太甚!”汤修慧说:“传单也是满天飞,有的在演讲,有的在痛骂。各种消息都有,说在共产党的号召下,全国民众怒吼了。还说如今在广州、汉口、济南,青岛、开封、南京、香港等地的人民都起来声讨、抗议了,到处都在举行罢工、罢课、罢市,声援上海人民!看这阵势,我看北京也快动起来了!”

此时,电话响了。邵飘萍抓起电话说:“我是《京报》邵飘萍,您是哪位啊?哦,冯将军?您好,您好!”

冯玉祥在电话里语调沉痛地说:“邵社长,对于上海‘五卅惨案’死难同胞而进行的罢工斗争,我国民军将全力以赴地声援他们,并决定全军将士裹黑纱以示哀悼之情!文稿已邮发你了!”

“好,收到文稿我立即将此消息发在《京报》上,谢谢您啊冯将军!”邵飘萍说:“冯将军,等忙过这阵我抽时间到您那儿去一趟,有事要和您聊。”

“好啊,非常欢迎您的来访!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啊!我马上就要开会了,今天就这样吧,我挂了。”冯玉祥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时潘公弼又跑来对邵飘萍说:“刚才接到沪案救济会秘书处电话,说准备于6月13日召开沪案救济会成立大会,说你被推为评议员了,地点在中央公园,让你务必参加。还有北京报界沪案后援会秘书处也来了电话,准备于6月8日下午2时在中央公园来今雨轩召开北京报界沪案后援会成立会,特邀你参加!”

“好,到时这两个会我都要去的。”邵飘萍说:“刚才我从大量来电来稿中挑出《空前大流血第一天》、《上海罢市纪实》、《法租界昨亦罢市》、《关于上海惨剧之各方民论》、《北京新闻界沪案后援会宣言》、《喀拉罕表示最深挚之同情》、《全世界知识阶级对沪案之愤慨》、《苏联政府公报对沪案之警论》、《悲愤慷慨之日本华侨》、《冯玉祥全军裹黑纱》等消息,通讯,图片等,公弼啊,你编好,可以整版连续在《京报》刊出,让全国民众来声讨英国人的罪行!还有如这几天实在版面不够的话,我看可以从6月8日开始编辑发行《京报特刊》第一期,你看怎么样?”

“我看来稿这么多,许多照片都是血淋淋的真实写照!出特刊是最便捷的办法了。”潘公弼非常赞成这样做,说着指着几张血泪模糊,张目不瞑的被害者及残忍的行凶者的照片又说:“振青哥,我看还可以在照片上写上:‘呜呼痛哉——请看上海各大学学生被英人枪毙者,已觅得尸体之一小部分(5位被害者)’,‘请看上海南京路英人率所谓义勇队之炮车,架起大炮,以轰击我无罪同胞之铁证’,‘请看上海南京路捕房英人,惨杀我同胞后,凯旋得意之凶横态度’等字样。这样图文并茂,起到的宣传效果就会倍增!”

“好,就这么决定了!”邵飘萍当场拍板说:“你编好让印刷厂先印8000多份,此期写真特刊全部随报附送!公弼啊,我敢断言,此期写真特刊肯定会引起强烈反响!”

“我也是这样想的。”潘公弼说:“面对这些鲜血淋淋,血肉模糊的照片,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的啊!”

这时,好几个从外边采访回来的记者对邵飘萍说:“邵社长,我们看到街上许多学生、群众在游行,号召抵制英货、日货了!”

“哦,其实全国都已出现了抵制英货、日货的群众性运动。”邵飘萍说:“我早就在关注这一问题了,看来我们也应该对此有所行动了!”

“那就是说,邵社长准备在英、日的商品广告上开刀啰!”潘公弼说:“我的振青哥呀,此招太狠了点,我们自己也会损失惨重啊!”

“看来我什么都瞒不了公弼啊!”邵飘萍说:“可是惟有这样才能给英日等狗日的狠狠一击!管不了那么多了。公弼啊,你立即通知《京报》社同人于6月7日正午,在观音寺街福兴居召开紧急会议。”

经开会讨论,大家一致赞成邵飘萍的主张,撤消对国民经济绝交国——英、日的商品广告,并于6月9日在《京报》刊出“停止英日 一切广告声明”。

“振青哥,你总是有那么多惊人之举!”开完会走出会议地点时潘公弼说:“你细算过吗?此举要亏损多少?”

“我知道,刊登国内外的各类广告,历来是报刊的重要经济来源。”邵飘萍说:“可我不是拜金主义者,我还要重视报纸的社会效益。拒登英、日的商品广告,退还英、日公司的高额广告费,是对上海爱国反帝运动的最好的声援!你说是吗?”

“是啊。”潘公弼说:“你为了社会效益自创《京报》以来,曾经撤掉桃色版面,以牺牲发行量来改革报纸;你也曾不惜投入巨资出版纪念马克思、列宁还有‘五一’节的特刊,随报免费赠送订户;这次你撤消日英广告后,对爱国反帝民众来登广告,则是收半费或者全免费。同时,还为腾出更多的版面用于宣传反帝爱国斗争而多方奔走呼号,请银行,公司捐出长期广告栏位置一个月,专载各对外团体的义务广告。”

“是呀,‘五卅’惨案以来,全国民众怒火填膺,各对外团体成立的广告实在太多了。”邵飘萍说:“我报的版面和经费有限,为此许多广告因无法刊登而拖下来了。还好,在我的苦心劝说下,好多银行团体都表示支持我的决定。公弼啊,接下来我们还得在《京报》第二版的广告栏内,连续刊出启事,同时刊出声明:‘本社总经理邵振青鞠躬,以无比感激之情,敬代各团体鸣谢,并对允可单位登报表扬。’你看这样可以吗?”

“我看可以了。”潘公弼感叹道:“振青哥,你这样做,我是非常敬佩的。要知道,这在自费办报,自负盈亏的情况下,是何等难能可贵的自我牺牲精神啊!”

3、沪案第一期写真特刊出版后,果然反响强烈!《京报》的电话都被打爆了,潘公弼刚放下电话,还没喘上几口气,电话又响了!潘公弼说:“肯定又是来电购第一期写真特刊的!”他抓起电话,对方在电话里问特刊还有吗?“是要特刊吗?哦,你们等一下,我问一下邵社长。”“看来不出我们的预料啊。”邵飘萍说:“你就问他要多少份?如数量大可单独加印!”

潘公弼就对着话筒问:“你们是哪个团体的?要多少份特刊?”

对方立刻在电话里说:“我们是北京大学声援爱国团的,能否单独给我们印5万张?”

“可以的。”潘公弼说:“你们明天就可派人来报社提取特刊!”

“哦,太谢谢了,你们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了!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天下午我们派人来《京报》提货!”潘公弼听对方把电话挂了,才放下电话对邵飘萍说:“振青哥,此次来电购的总额已达20多万份了,这次我们是空前大成功啊!”

“这次确实让人惊叹!”此时汤修慧突然跑进来对邵飘萍说:“我刚才到各校去转了一下,看到他们把第一期沪案写真特刊作为演讲分送品,在争相传阅,看过评价都很高啊!更让我吃惊的是,在街上我还看到许多学生把特刊禙在背上在慢慢行走,后面还跟着许多 人在边看边讲,情绪非常激昂!听街上的老百姓说,北京九城各处都看到禙着特刊的学生在街上行走,都在痛骂这外国人是毫无人性的狗豺狼!”

“对此,我和公弼是有所预料的。不过能再版4次,连外省都来过好多电话对特刊评价很高,这倒是没想到的。”邵飘萍说:“此次也可以说是我们《京报》有特刊以来第一次大成功啊!公弼啊,看来形势大好呀!我看打铁乘热,赶快把第二期《京报特刊》推出去,时间我看你可安排在6月 14日出版,此期稿我已选好,主要是英国人在上海横行之状态写真。然后是再把《京报特刊》第三期推出,时间安排在6月17日,此次特刊的图片也已选好,集中刊出上海被害同胞放大单独尸身照片10多幅,此为英国人残杀我同胞的铁证。另外再配上文字说明。紧接着,再于6月22日把《京报特刊》第四期推出,此期内容主要是汉口惨案写真,也是图文并茂,以血写的事实来声讨英国人的野蛮屠杀!在此,公弼,修慧你们都在,第一期特刊我们是随报附送的,但我想自第二期起改随报附送为分离零售,这样我们也好有点收入,否则我们的成本投入实在太大了。不过这些收入,除扣掉纸张印刷费外,多下来的收入我决定全部捐助给上海罢工人员,你们看此举如何?”

“我们完全赞成!”汤修慧和潘公弼异口同声地道。

“好,那就这样定了!”邵飘萍说。

“不过,你这样全力以赴支持爱国反帝运动,那些帝国主义的走狗早就对你恨之入骨了!”潘公弼说:“记得当时,你看到《华北明星报》他们在转载你6月3日《愿国民注意根本问题》的评论时,有意进行歪曲,把标题篡改为‘京报袒护暴动学生’把你气坏了,这简直是下三烂的手段!你立即予以反击,直言不讳地质问帝国主义:‘暴动学生之一名词,真可谓滑稽极矣!请问外国绅士:学生是否有手枪?是否有机关枪?是否已因暴动而杀死外国绅士多人?否否不然,多死者乃为学生。’此时,你愤怒至极,在翌日署名飘萍的时评《新口号》中,公开喊出:‘严办外国凶手,打倒外国强盗!’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邵飘萍感叹道:“对此次‘五卅惨案’,几乎所有的帝国主义列强,都与日英帝国主义勾结在一起,共同从舆论上来围剿中国人民的正义斗争。惟独社会主义的苏联,对中国人民的这场伟大斗争在物质和精神上给予了强有力的支援!另外,还有日本共产党领袖片山潜、德国共产党领袖锡琴等人给予了声援!”

“振青哥,据说此次‘五卅’爱国反帝风暴,席卷了大中城镇,甚至连穷乡僻野都波及到了。”潘公弼说:“可谓是史无前例,影响深远啊!”

“是呀。”邵飘萍说:“据说全国各地约有1200多万民众投入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反帝爱国运动。公弼啊,为了更有力地打击帝国主义,鼓舞人民的反帝爱国斗争,接下来,我们应再次强化对‘五卅’运动的报道。”

“可是我们《京报》的宣传版面已由开始时的一版,二版半,已扩大到如今的将近四个整版了。”潘公弼说:“如要再强化我的意见是只有出特刊了,其他还有什么办法?”

“哦,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你说是吗?”邵飘萍说:“我指的强化报道,不只是扩展版面,而是在报道方式上要灵活多样,我看啊,除特刊外,我们还可以设特别通讯,专门刊载社会学者,名流在声援‘五卅’爱国反帝运动方面的言论文章。对此,我手中就收到了孙中山夫人宋庆龄所写的《对于‘五卅’惨剧之意见》一文,写得非常深刻,如在《京报》上刊出,无疑对民众是个巨大的鼓舞,对这场爱国反帝运动也有着重大的指导意义。你看看,抓紧编发掉!”

“有这样好吗?那,我要先睹为快了。”潘公弼接过稿子就翻看起来,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大声朗读起来:“……‘今日所急者不在灭此爱国之火焰,而在善用此火焰,使成积极有益之努力,以解放中国脱离英日帝国主义之压迫,凡中国国民皆有负此救国重任。孙先生40年革命目的之一,对内推翻满清帝制,对外反抗一切强权与侵略,皆是实现反对帝国主义。此为一切爱国者应有之主张,不可信外人挑拨之辞,因惧被诬赤化,遂便国也不爱也!……’振青哥,你所言极是,孙夫人此文刊出后,肯定会引起强烈地反响!”

“另外,我还想请清华学生会来主撰《京报副刊救国特刊》,请北大学生会来主撰《京报副刊沪汉后援专刊》,再请北京市救国团主撰《京报副刊救国特刊》。”邵飘萍说:“我这样安排是充分发挥社会力量,也好缓解一下我们报社在人力,财力上的高强度付出,不是一举两得吗?”

“我看是个不错的主意。”潘公弼说:“在诸多附刊的参与下,就可以形成合力,同声讨伐英日帝国主义,声援沪上工人的正义爱国斗争。”

“还有一点是最重要的。”邵飘萍说:“我们还要以中共《告全国同胞书》为准绳,在《京报》及诸多附刊上,狠狠揭露日英帝国主义和军阀相互勾结的罪行;多刊登众多革命团体的抗议、宣言,以及一切爱国志士的言论。集中报道民众集会,游行示威的活动消息;真实反映民众提出的建立反帝统一战线,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取消领事裁判权,收回租界,取消戒严令,无条件释放被捕学生和群众,严惩杀人凶手,并赔偿损失等严正的要求,向帝国主义发起强有力的反击!”

4、邵飘萍吃了中饭后,立即又来到办公室看稿子,正好潘公弼也在编稿,俩人就聊了起来。潘公弼说:“刚才有位叫石坪梅的来电话说女师大杨荫榆校长把警察都带到学校去了!”

“哦,我也略有所闻,看来他们要对女学生下毒手了!”邵飘萍说:“对此,为弄清实情,我已让修慧到女师大了解一下。公弼啊,那位杨校长是因为章士钊在背后替他撑腰,才敢如此妄为的。哼,简直是狗仗人势,有辱斯文!”

“那个章士钊可是你的老朋友了。”潘公弼说:“听说他如今是教育总长一上任就说要整顿学风呢。”

“章士钊自己又嫖又赌,这样的人不配言整顿学风!”邵飘萍说:“其实他这是做给段祺瑞看的,不过章士钊拍了半天马屁,想不到姓段的根本不领他的情,人家对他以前的许多做法很是不满。据说段祺瑞让手下对他说,‘你如自信能干得下去,可来司法部上任。’他知道后屁颠屁颠的直乐,连忙去约了躲在家里不去上班的陆长吴光新一起到执政府,列席特别会议。他这样做其实是表示他来上任,是政府召集阁员办理外交之意,并非他自动复职的。另外,他又派人疏通新闻界,也给我来过电话,说他早就不想干了,再不从政了。可是‘五卅惨案’的发生,要求修改不平等条约,以及收回领事裁判权的呼声目前已一浪高过一浪。为此,政府让他担任司法总长,使他感到责无旁贷,他应该极尽所能做好此职,新闻界如能赞成和为他鼓吹,应该是对事不对人,至于上次的学潮,实在是学生们对他的误解。不过,好在不久他就要辞去教育总长这个兼职了,所以也可以说与学界已不存在冲突了。你听听,他倒推得一干二净了。明明是在他的怂恿下,那杨荫榆才敢把警察带到学校来弹压学生的!”

“是呀,我也认为就是章士钊在背后捣的鬼!”此时,汤修慧从女师大采访回来,跑进门就接过话头说了起来:“更惨无人道的是,石坪梅对我说,杨荫榆他们把学生们当成战场上的俘虏,分成班看管起来,还宣布停止供饮食和茶水。同学们一个个又饿又渴,有的体弱的同学实在熬不住就饿晕过去了,可是这些丧尽天良的还是死活不管。有位叫刘和珍的同学还对我说,那杨荫榆是早已策划好的,让那些警察进了学校就在墙上贴出布告,勒令她和石坪梅,许广平等6位学生骨干立即离开学校,她们不走,那些警察就动手打人了。可是他们竟猪八戒倒打一把,说成是学生们先闹事,无奈之下才把警察叫来的,简直是黑白颠倒,满嘴胡言!”汤修慧说着还拿出了石坪梅交给她的一份《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启事》递给邵飘萍说:“此是女师大学生以自治会名义写的紧急声明,要求在《京报》上刊登,以争取社会各界的支持!”

“还好振青哥让我留了空位,”潘公弼说:“看来,振青哥是料事如神啊!”

“其实,好戏还才开场,等着吧明儿报纸一出”邵飘萍哈哈一笑又说:“那才叫热闹呢,弄不好姓章的又要来兴师问罪了!”

第二天一早,《京报》馆的脚踏车送报队就在北京的大街,胡同里飞快地穿梭,把一份一份飘着浓郁墨香的《京报》送到每一家订户手中。同时,一批批小报童也从报社蜂拥而出,他们边跑边大声叫喊:“——“喂哎,快看来!邵飘萍重要披露,女师大学生被警察殴打内幕!”《京报》!《京报》!女校长发威将六学生赶出校门,《京报》记者实地调查报告目击记——震撼披露!”

邵飘萍此时在办公室看刚出版的《京报》,突然,电话响了,邵飘萍拿起电话说:“我是《京报》社长邵飘萍,请问您是哪位?哦,原来是章总长,不知有何指示啊?”

电话里章士钊阴阳怪气的道:“飘萍老弟,我是行严啊,说不上什么指示,我此次复职是出于无奈啊!你老弟可是知道的,我此次出任可是司法总长,教育这个摊子是兼任的,所以要管好也很难啊!如今世风日下,连学生都很难管了,看看北京这些大学,以我看没有一所可称得上是正常的!唉,飘萍老弟,和你扯远了,什么时候有空再和你聊吧。今天我是看到了贵报登了女师大那个‘声明’,加之杨荫榆又来找我闹,说‘声明’与事实有出入,并要求派人来向老弟加以说明。”

“哦,是吗?”邵飘萍对着话筒,提高声调道:“可是行严兄你是了解的,本报一向持论公正,决不偏袒任何一方。为慎重起见,我还在女师大学生自治会那‘声明’的同一版面,又专门刊登了由本报记者所写的实地调查报告,不知你都看了吗?”

“看了。”章士钊连忙在电话里解释道:“可杨荫榆也看到了,对贵报的调查报告不发表意见,但要求再刊登他们所写的《杨荫榆校长启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启事》等两个声明,以正视听,并说决不能让几个捣乱的黄毛丫头把水给搅混了!还说报社如不肯刊登他们的声明就是持论不公,就是被她们女学生收买了或者故意和他们作对!甚至说出高价买你们的版面也要立即登出来!飘萍老弟,此事你看我们可是老朋友了,我才竹筒倒豆子都和你直说了!此次整顿学风,我也是忧国忧民,实出无奈啊!……”

“这样啊,行严兄。”邵飘萍对着话筒口气非常严肃地道:“首先请行严兄转告杨荫榆,《京报》是百姓的喉舌,从来不收不义之财!另外,我们可是老朋友了,你的面子总要给的。你让杨荫榆派人把声明拿过来吧,我看在章总长的面子上照登!”

“哦,那就谢谢了,唉,忙啊,我们兄弟找机会再聊吧,先挂了啊!”章士钊说完把电话挂了。

汤修慧来办公室已多时,对邵飘萍答应章士钊再登杨荫榆的声明很是不解,说:“你怎么能答应那姓章的呢?这种为虎作伥的事可做不得啊!”

“慧啊,言重了!”邵飘萍颇为得意地笑道:“看来连名满天下的才女都没看明白我的用意啊!”

“什么吗?你到快说呀!”汤修慧急了:“你这个人,人家在火里,你却在水里,亏你还笑得出啊!”

“哎,你呀,揣着明白装糊涂,怎么连这点都看不破呢!”邵飘萍止住笑说道:“你想啊,我报记者所写的‘目击记’和女师大学生自治会的‘声明’已是‘原告’在前,杨荫榆他们的两个‘声明’登出来,好象是百般抵赖的被告自供状,再写得巧舌如簧,黑白颠倒,又有谁会相信呢?这就是作为报人,就要尊重事实,也要尊重广大读者,更要相信广大读者都会有自己的思辨能力,肯定会在对比中看清事情的本来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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