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放羊
邵诚民
五十年前，我在内蒙当知青的时候，曾放过羊，那难忘的岁月，至今铭刻心间。
转眼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一天，黄队长让我去放羊，在这之前，我只是放过猪，还没放过羊哩。黄队长让我骑着马去，又让申富儿挑一匹老实一点的马让我骑。黄队长信赖地看了一眼我，说：去吧，到内蒙来，不放回羊那不白来了吗？我喜欢马也喜欢那可爱雪白的小羊羔，这回真让我放羊心里也直打鼓哩，申富儿给我牵来一匹枣红色的马，那马儿好似一团红光亮闪在我的面前。我喜欢马儿，也喜欢它的自由、飘逸。对于马儿，我并不生疏，在家乡时，我就骑过马。所以来到内蒙后，一看到马儿，我就会感到无比亲切、欢快。有时队里在外出工时，我的目光总是会掠过傻傻的羊群和懒散散的牛群、猪群，落在那些骑马人的身上，看马儿从容淡定地在草原上吃草，被骑马人赶着矫健优雅地驰骋，秀鬃轻扬，在温暖的阳光下闪烁着缎子般的光泽，在辽阔的草原上，在茫茫的草海中，孑孑独行威武的骑着马，在我看来仍是草原上最动人的风景。我这样想着用鞭子赶着数百只羊朝东大岗走去，我此时抬头，望见远方，绚丽的朝霞正慢慢地映照在整个东大岗山梁上，这里地势平坦，如茵的草地，似一块大地毯。天是湛蓝湛蓝的，白云低低地滑动，伸手即可摘下一片似的。在家乡，我从没见过如此的蓝天。在这里，我体会到什么叫苍穹，天空只是一个绘上了云图的帐篷，饱满的圆润的支撑在头顶，天仿佛并不那么高远。草原太辽阔，太壮观，太博大了，这是我见过的最大最空旷的原野、草地。真如汉乐府民歌中所描绘的：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此时，远处，一骑黑马也悠悠然在赶着羊群，在这一望无垠的草原上，人类的力量微乎其微，似乎成了大自然的一个点缀。可是此时此刻，辽阔的草原是那样赏心悦目，那数不清的草原野花在朝阳中吐着诱人的芬芳。此时，我屏息细听，原来是蒙古人那高亢悲怆的长歌，低缓地，如生活般周而复始的旋律，自心间涌向天际，合着这灵性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心绪，草原让我看到了这色彩最浓烈的人生风景！
此时，在灿烂的阳光下，羊群在春风的拂动中悠闲地低头啃着草原上刚刚长出来的嫩草。我在一堆突起的沙包前跳下马，拿出带来的书看了起来。那是向舍斐借来的《笑面人》一书的上卷，书中主要描写法国16世纪上流社会的荒唐和黑暗，他们尔虞我诈，挥金如土，视平民百姓如粪土。此书由著名作家雨果所写，他又是一个杰出的诗人，他懂得很多，文思敏捷，心胸开阔，他的小说充满了革命的浪漫主义色彩，文笔感人，语言流畅，简直像一支美妙动听的歌。他在小说里成功的刻化了窝苏斯“哲学家”老头的性格。窝苏斯是一个心地善良的老头，尽管他在语言上流露出一股粗野，甚至有时候显得恶毒，但就是这样一个嘴巴上骂骂咧咧的老头，却救了可怜的从死的大沙漠里脱逃出来的年仅10岁的孩子关伯仑！关伯仑的悲惨身史足以体现了当时复僻王朝安妮女王的残忍和黑暗。关伯仑是王室间竞争的牺牲品，是可怜的不幸的人为的灾难之星，雨果用极其洗炼的笔调，控诉了当时法国社会的丑恶和肮脏！关伯仑是法国社会黑暗文明陶冶下的不幸畸形儿，是一丛在复僻风暴中挣扎的枯草。关伯仑出身贵族，他的父母亲都是推翻君主暴政的拥护者和默许者，由于父母的冒险，这种毁灭人性的灾难终于落到了这个孩子身上。在欢呼伟大的共和国诞生的战争中立过不朽的功勋的数不清的英雄们，如今都被绞死在君主暴政者的十字架上。王室复僻者们像旋风一样的扫荡着法兰西的每一寸曾经是种植着共和国花草的土地。他们用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恩典来酬报重新被奴役的人民。每经过一次革命，法兰西的土地上就会开出鲜艳夺目的花朵，这是因为这些花朵吮饱了英雄们献身祖国的鲜血啊！在关伯仑的生命岌岌可危的时刻，风，可怕的暴风雪猛烈地朝这个可怜的小孤儿怒卷着，在这样的时刻，他却忘记了自己的悲惨处境，从厚的像10层棉絮的雪堆中救出了才只有9个月的女婴蒂。从这里，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一个善良的幼小的灵魂，一个正直的被苦难折磨着的心灵。蒂也是一个美丽的小姑娘，可怜她一来到人间，看到的就是白茫茫的大雪和暴风雪压死的母亲。关伯仑是从她冻死的母亲怀里发现蒂的，命运的悲惨使他产生了怜悯，贫穷却没有使他去作恶，这就是关伯仑值得赞美的一点。此书在暴风雪和关伯仑与死亡搏斗这一节写的非常出色，雨果用天才的笔调，闪光的语言，描写出一幅人与大自然搏斗的壮美画面……当我从看书的兴奋中抬起头，却发现自己的羊群不见了，那枣红马仍在低头啃着青草。我此时吓了一身冷汗，连忙把书揣进兜里，飞身上马在草原上寻找起羊群。我翻过一个山岗又一道山梁，仍没有发现自己队里的羊群，羊群能到哪儿去呢？此时的我简直快要疯了，我死命的驱使着马儿，冷汗直冒在草原上毫无目的地狂奔寻找着失踪的羊群。内蒙的天，说变脸就变脸，刚才还阳光灿烂的天，却突然刮起了大风，那风一阵紧似一阵，天也开始暗淡下来了。我此时又翻过一道山梁，谢天谢地！在一草原的低洼处我终于发现了羊群！我驱马飞奔向前，羊群展现在我的面前，是那样安闲地还在啃着草，那只双角黑色的头羊领着羊们还在往远处边吃边走，我挥起长鞭“啪啪啪”朝那该死的头羊一顿乱抽。申富儿临走对我说过，盯住头羊全部羊们就都听话了。我边狠狠地抽着那头羊边恶狠狠地骂着：让我找得好苦，你这该死的东西！那些羊们见头羊被抽得“咩咩”地直叫唤，全部都停止了吃草，全身抖颤着缩到了一起，几百双惊恐的羊眼可怜地看住我。我终于抽累了，又跃身上马，用鞭子驱动着羊群往队里赶去。此时，天又渐渐地明亮了起来，风也温柔了，太阳又跃出了变成浅蓝灰白的云层，把金色的阳光撒向草原和大地。
作者简介：邵诚民，男，浙江省金华市人(祖籍浙江东阳)，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文学传记《邵飘萍传》等。
